珈一好歹當了數百年的一宗掌門,養氣功夫也是有的,不過是因著聽聞秘境正在崩塌,又兼此行太初宗弟子損失過半,才有些急躁。
此時聽得任嶇這般提醒,他下意識往自己身後看了一眼,便見得弟子們個個皆神情懨懨。
想來,還在為方才失去的同門感到難過。
又或許,是此時他們身上的傷還在作痛,靈力逆行帶來的疼痛常人難忍。
再看看任嶇身後梨花宮的弟子們,沉穩些的看著麵色如常,隻若有人細心觀察,便能發現他們眼中藏不住的不自在。
修身養性功夫不佳的,譬如任嶇身後那名年輕的女弟子,此時尷尬得麵色通紅,手腳都不知道往何處安放,最後隻得蹲下來,將頭臉深深藏在衣裙之中。
如此難堪。
是誰更加難堪?
那名女弟子?
不!
是他,是他身後的太初宗。
似是酷暑難當之中被冰水兜頭潑下,通身冷洌之下,珈一很快冷靜下來。
太初宗和梨花宮是在半個時辰前在半路偶遇的。
彼時他正狼狽地帶著弟子們艱難地躲避著檮杌的搜尋,傳宗之寶天靈罩險些就壓製不住人族的氣息。
隨行的弟子們避過了那東西引來的災禍,卻來不及慶幸,大半喪命於檮杌掌下。
便是剩下的這些弟子們,被檮杌吼聲震到重傷的,也不在少數。
說起來,太初宗此行,自上到下,從掌門長老到弟子們,完好的幾乎沒有一個。
就連他自己,被弟子們敬重的珈一掌門,此時胸口還在悶痛,氣血翻湧不休。
他為護著弟子們,硬生生以大乘期修為硬扛上古凶獸檮杌,若非手下歸長老及時取出鎮宗之寶碎玉,他便要在檮杌爪下斃命。
碎玉三兩下便毀於檮杌之手,大半的弟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殞命,化為清氣散逸空中,與飛雪混為一體。
這便是他如此急躁壓製不住性子的最大緣由。
珈一深深吸著氣,沉著臉回到了太初宗的隊伍中。
歸長老忙上前跟他彙報受傷弟子們的恢複情況。
任嶇見珈一終於冷靜下來,鬆了口氣。
說起來,太初宗方才確實太過慘烈了些,他心裡亦是不忍。
他心中唏噓,卻也有著不合時宜的慶幸。
他們梨花宮和太初宗行進的方向是一致的,若非太初宗先行一步,他們也會似太初宗那般遭遇檮杌。
不用想都知道,他們落得的下場不會比太初宗好到哪裡去。
他看著在炙熱的風中飛速消散的雪花,有些出神。
“此處名為‘淨宗廣場’,根據城牆邊刻著的文字推測,這裡當是上古仙界的佛門所在之地。”
星月升起,藏在厚重的雲層之中,瞧著明明暗暗的。
桑榆看著身邊圍攏著的同伴,娓娓道來。
“未城亡城於上古仙界建立後十萬八千年,距離如今的仙界,也有三十萬年。”夜色很深,她的聲音很輕。
清風皺了皺眉,“上古秘境就是未城,未城就是上古秘境,對吧?”他問。
桑榆頷首。
“那也就是說,這個上古秘境,整個是座死城?”他遲疑著做下結論。
“是。”桑榆肯定道。
程時琇被她肯定的回答駭了一跳,下意識抬頭望天。
還好,目之所及,隻有濃厚的烏色雲層,和偶爾灑落在雲麵上的星光和月光,並未見到天雷的蹤影。
桑榆笑了笑,安慰她,“時琇師叔,無妨的,這不是天道的秘密。”
這個就是刻在城牆邊的文字敘述,任何能夠看得懂上古仙界文字的人都能知道的事實。
她隻是恰巧是那個看懂了文字的人,又轉述出來而已。
程時琇鬆了口氣,看著她笑,眼裡帶上了輕鬆。
安撫完關心她的時琇師叔,桑榆繼續開口,“甬道至城牆邊有一處暗道,穿過暗道,有十二街巷,還保留著當時的佛門腳下人族的生活痕跡。”
出於嚴謹,她用了“人族”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