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過去。
入了夜——這次的時間與實際同步,這方廣場四周卻亮堂堂的,雪光陰涼而明亮,悄無聲息地向著人族合攏而來。
地麵的積雪已有人高,卷起的風雪揚得四處都是,拋卻被結界庇佑的地方,已經沒有可以下腳的完好之地。
“看,那葉子,綠意已經快沒了。”有人喊道,聲音被風雪卷起,湮沒無聲。
但他的動作已經吸引了其餘人的注意。
漫長的一日過去,緊緊盯著問心木葉片的人們已經心生倦怠,甚至有人想,與其這樣煎熬,倒不如來個痛快。
當初為什麼非要逼著桑掌門說出具體的時間呢?平白多了一日的不痛快。
天邊的畫卷已經走到了尾聲,葉子的脈絡逐漸清晰,紋路卻逐漸黯淡,如同它失去的生機,呈現出一種灰敗之相。
“來了。”
青色的結界靈光大盛,桑榆的聲音含著靈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那一瞬間,轟鳴的飛雪之聲仿若消失,人們隻能聽見自己如擂鼓般轟鳴的心跳聲。
“轟~”
“轟~”
“轟~”
……
地動山搖,桑榆麵對著的那麵城牆傳來沉重的撞擊聲,那聲音甚至覆蓋了獵獵的風雪聲,震耳欲聾。
“是桐海,桐海出事了。”清風忙取出玄光鏡,調出那麵裝有十獸門弟子隕落之前遺留在桐海近處的那麵玄光鏡的靈息。
星迪、九連姮兩人湊了上去。
“小魚兒師姐,是檮杌,它在攻擊這處的結界。”九連姮喊道。
靈力裹挾著她的聲音,清晰地落入每個人耳中。
檮杌。
竟是檮杌。
狄飛猛地抬起頭,緊緊攥住了手心,看著張長老的目光有些發顫。
檮杌,是他們引來的嗎?因為要找他們複仇?
他不敢再想。
張長老目光有些失神,第一次有類似悔恨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嘗到了苦澀之意。
“轟~”
“轟~”
城牆在震顫,牆頭金色的佛光儘數亮起,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整麵牆壁,數不儘的佛文在其間流淌。
“轟~”
“轟~”
金光有瞬間的黯淡,佛文朝著牆頭撞了過去,化作金光,沒入城牆。
……
再這樣下去,佛文被消耗完,城牆遲早會崩塌的。
目睹這一幕,所有人瞬間明白了這一點。
王長老目光有些猶豫,他看向張長老,“張長老,我們……”
話未說完,便被張長老打斷,他的眸光很冷,“王長老,慎言。”
王長老歎了口氣,閉上了嘴巴,他一動不動地看著那麵在顫抖的城牆,垂下眼簾,任由無邊的悔意將自己淹沒。
時間過得既漫長又迅速。
又是一夜過去。
天昏沉沉的,雲層幾欲垂落至地麵,白雪反射著晦暗不明的光,不祥的陰影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桑榆吸了一口氣,血脈之力在周身湧動,秘境周遭的靈氣源源不斷地朝她湧來,彙入她的身體中。
她身上的氣息節節攀升,“轟~”“砰~”“嘩~”等聲勢浩大的聲音傳來時,她身上的氣息終於平穩下來。
容與深深地凝視著她,道侶之間的羈絆,讓他很容易就判斷出她的修為境界。
渡劫巔峰大圓滿,再往前一步,便是飛升——若兩界界壁未曾關閉的話。
若放在之前,他定是會為道侶的優秀而驕傲,他此前也一直是這樣想的。
直到她渾身是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被血脈之力反噬,生息破碎,卻對著他笑得溫和的時候,他寧願,她的修為止步不前。
他會陪她過完一生,待她壽命耗儘,便追隨她而去。
隻是,沒有如果。
她的修為,在他惶恐不安的情況下,飛速進境著。
他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現下,還多了另一種可能性,她就此踏破虛空,飛升入仙界,說不定,能解了這加諸在黎族人身上的桎梏。
他抬起眼,注視著金光已然全然消散的城牆,眉目冷淡而俊逸。
“嘩啦~”
海水蔓延過城牆,歡快而恣意,衝天而起的海浪拍打過來。
“轟~”
城牆緩緩崩塌。
桐海的海水沒了桎梏,奔騰不休,翻滾著咆哮著衝過來,巨大的海嘯攜帶著萬萬鈞之力,席卷而來,要將這裡的人族儘數絞殺。
白花花的海浪後頭,遠遠跟著一隻數丈高的凶獸,它絲毫不受海嘯影響,踏著沉重的步伐,一刻不停地朝著淨宗廣場的方向而來。
虎身人臉,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的凶獸,大張著的嘴巴裡,獠牙似野豬。
極度的恐懼之下,身體是真的會僵硬到一動不動的。
符欽扶著符皇的手都在顫抖,檮杌,那可是檮杌啊!
前無生路,後無退路。
各色結界紛紛在原先城牆的地方落下,鎮宗的秘寶靈器都被祭了出來,隻求能擋一擋檮杌前進的步伐。
桑榆和容與已經開始攻擊長長的甬道後頭,那扇厚重的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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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時琇手腕翻轉,一座小巧的石鼎出現在她手中,她往身後一拋,石鼎在空中極速增大。
各宗的結界不堪一擊,檮杌僅吼了兩聲,結界法陣皆紛紛破碎。
四隻雕刻著神龍的石柱在雪中泛起石青色靈光,不斷膨脹的鼎身內部,繁複而大型的古樸法陣裡靈光滿溢,它頭朝下腳朝上,向著地麵倒扣而來。
檮杌已經迫在近前,前足一抬一踩,再一踢,各宗的鎮宗之寶仿若瓷器般,響起清脆的碎裂音。
心痛倒還在其次,命快要不保了。
所有人,這時才恍然明悟,桑榆說的“死局”,內裡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