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 142 章_[綜]世界第一的治療_思兔 

142、第 142 章(1 / 2)

[綜]世界第一的治療!

晉江獨發,感謝。

螢草拽著蒲公英輕飄飄地落下。

曾經安謐幽靜的榣山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無數鬱鬱蒼蒼的古木被攔腰折斷或者乾脆拔根而起,隨處可見各色飛禽走獸倉皇而逃,總是私語竊竊的精怪們也都不知所蹤,不屬於人間的力量操控著飛沙與走石,在遮天蔽日的晦暗中,螢草隱隱約約能看到前方不遠處的半空中有幾十條影子飛來飛去,其中一白一黑的兩條影子格外眼熟,正是長琴和慳臾,而其餘的……螢草眯起眼仔細看了看,仿佛是一群身著甲衣的……兵士?

雖然從沒見過,不過那一瞬間螢草心裡突然冒出個想法——這莫非就是當年在長琴之前去捉拿慳臾的天兵?

這個念頭不過稍稍一轉,又是一聲巨響自前方傳來。

長琴和慳臾突然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擊中,重重地從半空跌落地上,重傷吐血,追逐不休的天兵們仿佛收到什麼無聲的指令,漸漸停下腳步、隱沒於天邊的層雲之後,一道不輕不重卻又格外清晰的聲音在天穹之上響起

“太子長琴——

“爾敢忤逆!”

一股更加強勁霸道的力量朝著長琴和慳臾的位置落下,就連周圍空氣都幾近扭曲,好容易擦去唇邊血跡、掙紮著想要起身的長琴和慳臾頓時再度被壓倒。

螢草連忙回過神,大步跑向長琴慳臾——遠遠地看著,那股力量仿佛是一座看不見的山巒重重地壓在長琴和慳臾身上,黑龍被迫縮小了龐大的身形,整個貼到了地麵上,長琴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露出痛苦的神情,妖氣逸散,整個人形都有些不穩了。

螢草原本還想再近一點以節省妖力,但見此情景,她再也顧不得彆的,用力一晃蒲公英,施展了一個治愈之光,代表著新生的翠綠葉狀圖紋在她腳下以她為中心向外擴散,直至將長琴和慳臾容納在內,無聲地向其籠罩區域的所有生靈傳輸著生的力量。

也不知是不是這個世界靈氣充沛的問題,這個治愈之光發生了很大變化,落下後不再像以前那般很快消失,而是隨著她的妖力傳輸穩定地維持著,看著長琴明顯緩和了的臉色,螢草暗暗鬆了口氣,繼續跑到長琴身邊,把人扶了起來。

屬於治愈之光翠綠圖陣始終跟在螢草腳邊,還隨著她的意願,在接近長琴的路上逐漸變小,最終維持在一個合理的大小。

螢草跑到長琴身邊的時候,長琴和慳臾的狀態都已經好了很多了,沒過太久,除了消耗的力量未能補充,生命狀態基本恢複到了滿狀態。

螢草仍舊沒有撤下治愈之光。因為透過周圍扭曲的空氣可以看出那股看不見的力量仍然沒有撤離,甚至仿佛還有加重的趨勢。然而治愈之光所形成的這個狹小的空間就像在山間夾縫中生長的小小嫩芽,本身的力量也許是弱小的,可是不管外界的壓力多大,都能堅韌地存在著,為螢草他們源源不斷地著生的源泉。

不知這股力量究竟持續了多久,好在治愈之光的範圍不大,再加上在這個世界這麼多年的力量積累,所以雖然一直持續著,卻也並沒有消耗掉太多,螢草應付起來仍舊遊刃有餘。長琴和慳臾也沒有閒著,皆以各自的方式爭分奪秒地恢複著自身的力量。

大約是確定拿治愈之光所撐起的那一方空間無計可施,那股不斷壓迫的力量氣急敗壞地再度拍散了榣山剩下的一大半,不甘心地緩緩撤離。

螢草腳下翠綠的紋樣也隨之逐漸消散,終於結束了這個治愈之光。

察覺到這股力量撤離,長琴睜開眼,扶著半截起死回生的樹乾站起身,警惕地望向天空——伏羲不是會善罷甘休的人,他驟然收手,定有後招。

果然,不多久,天穹再度響起之前那個聲音

“不過是個區區小妖……哼。吾沒有時間與爾等糾纏——太子長琴,爾本為我天庭樂仙,因百年前因此孽龍辦事不力惹下大禍被貶為凡人,而今卻仍不思悔改與此孽龍牽連,爾可知罪?”

長琴沒有回話。

他並不認伏羲加諸在他身上的種種罪名,但是當年不周山大戰,導致民間洪水肆虐死傷無數,這個罪責,他無論如何也是撇不清的。

伏羲隻當長琴默認,停頓半晌後繼續道“爾雖惹下大禍,但念你已為此經累受數世輪回之苦,又曾為我天庭征戰多年,屢有戰功,其罪早已該當抵消。

“太子長琴,吾問汝——

——那聲音陡然提高

“你可願重回天界,繼續做你的樂仙?”

底下正全心戒備著的三人聞得此言,皆是大為驚訝,慳臾和螢草更是齊齊看向長琴,但見長琴神色微動,戒備之色亦有所稍緩。

——要得伏羲一句其罪已消,何止千難萬難。

螢草心直口快,忍不住眉開眼笑地輕輕道了聲“太好了!”

她確實覺得這樣很好——雖說她並不覺得仙妖有很大的區彆,但是既然長琴本來是仙,重新變回仙人當然也是一件好事,最重要的是罪名沒了,以後也不用怕哪天再被丟進輪回,到時候慳臾這個傻龍怕是沒本事把人找回來。

慳臾跟螢草想得差不多,他理所當然地想著能做仙人的話,當然怎麼也比做妖怪要好得多,就算沒妖類那麼自由,但是會活得更輕鬆。

長琴想的比他們多很多——他承認,在聽到伏羲的話的那瞬間,他確實有幾分心動,然而一轉念,生出的卻是輪回數百年不經意養出來的謹慎和質疑。

要說伏羲此言,必然是有理由的。仔細想想……也不是不能不理解——不過是為形勢所迫。

說得更具體一點,若此時伏羲親臨下界,螢草的治愈之光到底能不能撐住還說不準,然而實際上,他因為自持身份,又受限於自己立下的規矩,所以下界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作為天帝,這件事也不可能就這樣不了了之,不然堂堂天庭的麵子往哪裡擱?

也就是說,伏羲現在麵臨著一個兩難的局麵,打不破螢草的治愈之光,拿長琴無可奈何,偏偏他又不能真放過長琴——那就隻能走另一條路,儘可能地捧長琴,一方麵倘若赦免了長琴,長琴便要回天庭,到那時他想怎麼對長琴不過是他伏羲一句話的事,不但能保住天庭威儀,伏羲甚至還能得一句仁慈的讚譽——雖然伏羲目前並不在乎這些名聲。而另一方麵……

長琴不由地看了慳臾一眼。

慳臾似有所覺,微微垂下頭看他,金色的豎瞳裡滿滿的都是為他即將被赦免而生出的歡喜,純粹得天真。

長琴不由地踮起腳摸了摸慳臾的頭,麵上溫柔和煦,心頭卻是一沉——

這另一方麵,恐怕才是伏羲真正的目的借刀殺人。

借他長琴的手,除去慳臾這條所謂犯了天規天條的惡龍。

長琴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不顯,隻仰頭看著天空,試探道“長琴自是願意。”

天穹之上的聲音聞言道“然爾寄身妖殼妄圖跳出輪回,且重與此孽龍牽連,卻是又沾罪責,吾亦不便直接許你重歸天庭。不過念你為妖之時無甚大錯,與此孽龍又確有幾分緣分,實乃被其所誤導——”聲音稍稍停頓片刻,而後多了幾分讓人難以察覺的惡意“便著你收此孽龍為坐騎,以教導馴化,將功折罪,何如?”

聽到自己還是要落入成為他人坐騎的命運,慳臾有一瞬間是想趕緊跑路的。可是一轉念,忽又覺得做樂仙長琴的坐騎,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的事,他忍不住輕輕蹭著長琴的腰背,低低道“長琴……”

長琴再次摸了摸慳臾的頭,給了他一個堅定的了然的眼神。

慳臾隻當對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懶懶地趴伏在對方腳下——倘若對方答應了伏羲,那這場戰役到此也該結束了……然而他這個念頭沒轉多久,就驟然再度提起戒備,隻因為長琴的聲音,一字一頓,在這半截榣山之上分外清晰

“不可能的。我寧願永世為妖、永世回不了天庭,甚至……我寧願再度輪回,我也不可能會讓慳臾再做誰的坐騎——就算是我也不行。”

慳臾愣住了。

天穹則以連續三個震耳欲聾的雷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隨後慍怒而又威嚴至極的聲音傳來“太子長琴縱容孽龍,為禍人間,罪該貶入凡間永墮輪回,卻執迷不悟以魂入妖道跳出輪回,繼與孽龍糾纏不休,甚而妄圖悖逆犯上,不思悔改,實罪無可恕,當受天罰——”

話音落下,天邊驟然滾起陣陣雷鳴,震耳欲聾,天地亦為之震動。

太子長琴一行不由斂氣凝神,齊齊仰頭望著天穹,等待著天帝的雷霆一擊。

然而他們等到的卻隻是淅瀝瀝的雨滴。

天穹陷入徹底的沉默,之前漫天飛舞進攻的天兵亦始終不見蹤影,除了黑沉沉的天空,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初——慳臾來之前的那個最初。

片刻後,天地變色,厚厚的雲層遮蔽了月亮和星子,閃電雷鳴毫不留情地劈開漆黑的夜空,大雨滂沱而下。

透過雨幕仰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穹,長琴一時有些猜不透伏羲這是打的什麼主意,神色反而愈發凝重。

螢草和慳臾卻在這平和的氣氛中漸漸放鬆下來,一龍一妖對視了一眼,螢草歪歪頭,求證地看向長琴“這……這好像沒事了呢……”見長琴沒有回應,便晃了晃手裡的蒲公英“就算那個家夥再來也沒關係的,有我在,他不是也奈何不了你們麼?”

伏羲哪裡是這麼容易收手的人。長琴在心裡歎了口氣,終究不想讓兩個小家夥太過憂心,一手一個各摸了摸頭“螢草你說的對。”

螢草徹底放下了心,踮起腳尖扯了扯慳臾的龍須“慳臾呀,你呼風喚雨的法術練得怎麼樣了?能回城裡了嗎?”

“我早就能回去了,是長琴非要讓我再熟練熟練!”說著仰頭看長琴“長琴我能可以回去了嗎?”

長琴微微笑著點了點頭,故作輕鬆道“那便回去吧!”

榣山倒塌的動靜很大,若木城百姓也不乏為之心生憂慮者,但是看著長琴歸來,眾人也還是喜悅的多,更彆說還帶了一隻據說能呼風喚雨的黑龍——對於普通人類來說,慳臾的龍身也許有些可怕,不過城中百姓大多見過他背負螢草和長琴回城的場麵,看起來溫馴極了,倒也沒太大的驚慌和抵觸,甚至有不少大膽的主動跟慳臾打招呼,說等這場雨結束後要是他們田裡的莊稼需要灌溉的時候,還請黑龍大人幫忙降點雨水。

慳臾對於人類這種脆弱的生靈本來是不當一回事的,不過這些人類仿佛是長琴庇護的,那自然跟其他人類不一樣,便懶洋洋地一口應下。

長琴站在窗邊,耳中聽著若木城百姓和慳臾的談話,目光卻不由地投向窗外的雨幕——連綿不絕的雨,仿佛永遠沒有止息……

正如長琴所預料的,這場籠罩了整個榣山和若木城的雨,從那一晚起,便一直沒有停下。淅淅瀝瀝的雨,一直持續了百日。

就好像天空被誰戳了個洞,不停地往下傾倒水。

農田裡種下的莊稼逐漸澇死,樹木乾草搭建的房屋開始發黴,被水打濕的粗麻衣物永遠沒有乾透的時候,甚至還有疾病和瘟疫……

長琴不是沒想過帶著螢草和慳臾離開若木城。可是若木城中上下都把他們當成神仙似的人物,若木城遭此橫災,他們又如何肯放他們走,哪怕長琴直言這場天災可能跟他們有關,可他們在這裡待了那麼久,從來隻有帶給他們好事,他們怎麼可能相信這種說辭?也有不少心思陰暗者認為長琴他們不過是借口想要立刻此地,自是不肯讓人走。

好在,人類永遠都是這世間最有韌性的生靈,而這個時代的人類又比螢草見過的任何一個世界的人類都更加安土重遷,所以在麵臨如此惡劣的境地時,他們首先想的不是逃離,而是想儘辦法克服問題——極度的饑餓讓他們勇於嘗試腐木上長出來白白胖胖的不明食物,發現確實能充饑且彆有一番風味後便開始正式養殖,逐漸的還有大膽的年輕人拿著這種食物千裡迢迢去彆的城鎮交換粟穀;房屋在這種潮濕的情況下容易發黴腐爛,人們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搭建吊腳樓,衣物不容易乾燥,自有慳臾為他們“生火”,龍息自是不同凡響,便是濕木也能輕易燃燒殆儘,至於瘟疫和疾病……還有螢草和她的藥宗。

暫時治不了沒關係,有治愈之光續命,藥宗弟子們有足夠的時間研製出能夠治愈疾病的藥物。

就在人們逐漸適應這種連綿不絕的雨季,甚至找到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生存的希望,甚至就連長琴也隱隱生出伏羲也不過如此的想法之際,真正的絕望姍姍而來。

而在絕望來臨之前,螢草和長琴慳臾他們的朋友獻,先過來了。

她是聽聞偶然途徑赤水的飛鳥傳來此地陰雨不止的消息而特意趕過來的。

獻剛來的時候,其實是為人類的希望加注了砝碼——日複一日的大雨突然肉眼可見地變得少了。

人們歡欣鼓舞,長琴心中卻陡然變得警覺,他讓螢草慳臾以及獻全都對獻旱神的身份保持沉默,尤其多次叮囑過了螢草,讓她留心莫要心直口快說漏嘴。

螢草也知道自己的脾氣性格,雖然不懂長琴此舉的用意,卻也認真地全都聽了進去,隨即傳令藥宗弟子她要閉關製藥,禁止人打擾——這是為了避免說漏嘴。

慳臾本就沒有多喜歡人類,自然不可能胡亂跟那些人類說太多,獻更是對自己的身份說不出口,天生便會為身邊驅散雨水帶來乾旱,這並不是人類喜歡的特性。

等獻來到這裡百日後,證明了長琴的擔憂並不是多餘的——伴隨著獻的到來,若木城的大雨終於漸漸止息,直至……再也沒有一滴雨水落下。

慳臾自然是會呼風喚雨的,他也曾試圖使用過,然而一開始還好,等到後來,喚來的風雨總是未曾等到落地便被熾烈的陽光蒸發殆儘,根本沒有機會落到地麵上。

於是開始有人絕望的發瘋,而後不知道是不是伏羲做了什麼——處在這種情況下,不少人開始祈求上天,這給了伏羲足夠的可趁之機——關於長琴、慳臾以及獻的故事開始在若木城百姓的夢中重演,關於他們的流言也在城中廣泛地傳播開來

長琴悖逆犯上。

慳臾為禍人間。

獻乃是旱神,所到之處滴雨不落……

若是留他們在身邊,隻會帶來越來越多的災難。

長琴和螢草為若木城做了太多的事,直接讓若木城百姓們在醫藥一途前進了數百上千年,挽救、延續了不知多少人的命,偏又這麼多年未見半分老態,不但能帶回來一條傳說中才聽聞的黑龍,甚至還能使用法術保他們不死,在若木城百姓們眼中近乎神化……可他們終究跟百姓們太過親近,沒有人們印象中神的高高在上,也永遠都隻是近乎。

所以當伏羲的啟示剛降臨的時候,人們也確實有過懷疑和掙紮,可是等一滴雨水也見不到的日子過去太久之後,當他們越來越絕望的時候……這種說法也逐漸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

儘管,自從氣候再度變得異常之後,螢草再次重新撐起治愈之光,讓所有人都不至於死去——或者說螢草此舉,反倒加劇了人類心靈的扭曲。

畢竟,饑渴真的是一種非常挑戰人類極限的感受,極度的乾渴,活著比死更難受。

於是,在災難降臨若木城一百九十九天後,新任的年輕城主率領若木城百姓突然發難,齊齊包圍了藥宗大門,要求長琴、螢草、慳臾和獻離開若木城,永遠不能近城門百裡以內。

說是突然其實並不準確,這些人都是靠著螢草的治愈之光方才能維持生命,所以他們一有動作螢草和長琴這邊就有所察覺了,隻是沒料到他們是來趕人的。

見這些人類氣勢洶洶來者不善,本就暴躁的慳臾忍不住衝他們重重地吐了口龍息——凶狠的狂風迎麵而來,脆弱的人類也僅僅隻是晃了晃,隨即便穩住了身形,堅持站在藥宗門口,發出無聲的抗議。

長琴攔住慳臾還想繼續嚇唬人的動作,略皺眉看向藥宗門口——門口的人類手持棍棒,應該都是青壯年,卻皆佝僂著身形,透著一股難言的老態和頹廢。

其實並不止這些人類,就算是藥宗弟子們,也都是這個樣子。

人類確實有著非常強悍堅韌的意誌,仿佛不管在什麼樣的境況下都能活得很好,但人類也確實很脆弱,長久的洪澇和乾旱折磨下,也隻有他們四個非人類仍能維持鮮活的狀態。

長琴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手撫著慳臾腦袋,眼睛看向螢草和獻。

獻看向門外人類的目光除了悲憫同情更多的是歉疚。

她始終覺得若木城會落到這種境況,與她是分不開的。

而長琴深知,這一切本就是伏羲早就算計好的。

螢草也看了一眼門外的人類,而後衝長琴點了點頭。

其實早就該離開的,用治愈之光維持著這麼多人的生命本就不是長久之計,之前不過是透過人類的堅持看到了向那位天帝抗衡的希望,如今既然這個希望幾近破滅,不若離開此地,再重新籌劃。

四人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東西,互相示意了一番,往門外走去。

門外的人類也不知道是畏懼他們的能力還是顧念著多年的情分,齊齊給他們讓開一條路。

走了沒多久,幾名藥宗弟子以及普通的若木城百姓跟了過來,長琴停步回頭,就見他們為首一人含淚道“宗主和長琴先生教導我們多年,常說知恩圖報,言而有信。弟子當年生病,蒙宗主送了藥,方才活了下來。弟子曾在心裡發誓這一生都要侍奉在宗主和先生身邊,如今宗主和先生要走,弟子亦當追隨。”

其他人紛紛附和“我等亦然。”

長琴的目光掃過這群人,長長地歎了口氣“如果我說你們所收到的神啟也都是真的,這連續的兩場天災也都是因我而起,跟著我的話也要一直經受此類天災的折磨,你們還是執意要跟來嗎?”

話音落下,果見幾人神色現出幾分猶疑。

長琴不由地笑了笑,擺手“你們還是都回去吧……跟著我隻會變得糟糕。”

有幾人互相對視幾眼,垂著頭退了回去。

但仍有幾人留下,之前說話的那名藥宗弟子還道“弟子不過一介凡人,不懂天庭的天條天規,弟子隻知道先生是什麼樣的人,若先生當真違逆犯上,也必然是天庭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這樣的天庭,弟子寧願不受其庇護——事實上,弟子也並沒覺得曾經受過天庭的庇護,弟子隻認宗主和先生。”

話音未落,驕陽烈日的天空陡然劈下一道巨雷,狠狠地砸向那人頭頂。

好在螢草的治愈之光一直維持著,立即將大量妖力灌注到那人周身,穩穩的將人護住,未受半分傷害,最多也不過是最後幾個字有些顫抖。

但這都不算什麼,幾乎所有人都看到那一道天雷被攔下。

長琴沒有解釋太多,也不再繼續勸阻,隻道“若執意要來,那便跟上吧。”

言罷轉身,大步往榣山方向而去。

螢草笑著衝幾個人類揮了揮蒲公英,小跑著跟上。而後是獻和慳臾,最後跟來數十個人類。

而準備留下的人類眼睜睜地看著螢草幫那人攔下天雷,難免又有幾人再次心思活泛起來,正要跟上去,卻見眼前發生了令人分外詫異的一幕——長琴等人所過之處,本就被異常的氣候折騰得沒剩下多少的草木徹底枯萎死亡,而在長琴一行人身後,烏雲突然在天空聚攏,瓢潑般的大雨倏然落下,並迅速地包圍整個若木城,雨很大,打在人身上很疼,可是沒有一個人躲避,淚水不知道什麼流了出來,和雨水混雜在一起,他們忍不住仰頭張嘴,大口大口地吞下雨水。腳下久旱的土地也不甘示弱,落下的雨水很快便被吸收殆儘……而後更令人驚詫的一幕出現硬梆梆的土地在吸足水分後,一簇簇鮮嫩的綠芽小心翼翼探出頭,而後以一種常理難以想象的速度迅速生長拔高,直至結出草籽方才放緩速度。

有機靈的人類立刻反應過來什麼,再也顧不得長琴等人,大喊著“去田裡看看快去田裡看看!”

其他人經他提醒也反應過來,一群人立刻不管不顧地拔腿奔向田地。

果然,田地裡原本早就在天災下基本全部枯萎的莊稼全部重煥生機,就如之前見過的草木,眨眼間便長到半人高,掛著累累粟穀。

若木城的新城主忍不住撲了上前去,一把扯下一大把粟穀,既不碾磨脫殼也等不及煮熟,直接便就著雨水往嘴裡塞……

對於他們這些普通人類來說,這,才是真正的、生的希望。

用力握緊手裡珍貴的穀穗,若木城主在心裡艱難地做出一個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不同於若木城的一派歡天喜地,長琴這邊的情況其實不太樂觀。

從若木城出來之後,長琴仍舊是往榣山方向而去,而這一路,伏羲對長琴的所謂天罰明顯變本加厲,之前的天災雖然嚴酷,卻也仍舊能夠讓人類支撐了不少時日,而在離開若木城後,長琴需要對抗的不再是天災,而是死亡本身——不管走到哪裡,長琴幾人所過之處皆是死亡。

一開始也隻是周圍的草木枯萎,而後慢慢的開始出現死去的蟲鳥,再然後是僅剩的幾隻走獸,最後是從若木城帶來的人類——當他們待在長琴身邊開始出現呼吸困難的情況時,長琴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留他們在身邊了。

就算靠著螢草的治愈之光能夠保這些人類不死,但長琴有留意到,不吃不喝人最多變得沒有精神,但如果連呼吸都成問題,人可能會變傻。

那幾個人類也意識到他們隻能陪伴螢草和長琴到這裡了,再強留下來反倒是要陷兩位恩人於不義,所以他們隻能鄭重地向兩位恩人行過禮,又被螢草硬塞了一大包體力壽司,離開了榣山——壽司這種東西他們之前曾經見過螢草在若木城給患了重病的人吃過,雖然奇怪從哪裡來的卻也不敢多問。至於飲水,長琴這段時間隻在榣山活動,伏羲就好像示威也或者利誘一般,榣山之外的一起都恢複了正常,唯獨榣山鳥獸絕跡,寸草不生。

僅餘的幾個人類離開,榣山又隻剩下長琴、螢草、慳臾以及獻三人一龍,他們或為妖身或仍存仙軀再或者就是龍形,區區辟穀斷水還是不當回事的,螢草索性停了治愈之光,而此時又沒有脆弱的人類需要他們操心,一下子突然無所事事起來。

螢草和慳臾悠閒地繞著全新的榣山轉悠了一圈,然後便纏著長琴又要聽他彈琴。

之前的事太過糟心,長琴已經很久沒有摸過琴弦了,如今閒下來——雖然前路依舊看不清,但總歸此刻是寧靜的——便拿出琴,彈了一支略顯輕快的曲調,彈完還笑言琴音穩重端莊,改日尋摸個箏再把這曲子給他們彈一遍,會更好聽。

慳臾和螢草兩個傻子也不懂琴和箏有什麼區彆,隻聽長琴說更好聽便美滋滋地應著好啊好啊,然後就被不遠處的半空中飛來的一隻鳥兒吸引了注意力,螢草拍了拍慳臾的頭,慳臾會意,龍角一頂便把螢草甩到背後,而後騰空而起,去驅趕那鳥兒了。

獻卻從這一句話中看出長琴對慳臾和螢草的寵愛,能讓一個琴師心甘情願去撫箏……她微微歎了口氣,看著慳臾和螢草離去的方向,問長琴“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長琴毫不意外獻會這樣問,當即道“我和慳臾準備離開。”

“你該知道,螢草不會想離開你們的。”

“嗯我知道。她雖然懵懂,卻是純粹的重情重義……所以我不能拖累她。”長琴頓了頓,繼續道“此事是因我和慳臾而起,也該終結在我和慳臾身上——隻是還需要獻你幫個忙。”

獻挑了挑眉,示意長琴明說。

“其實我現在還有些擔心若木城的情況,所以過幾天我會用這個借口,讓螢草悄悄地過去瞧瞧,你陪她一起。”

獻立刻明白了長琴的意思——他是想趁機和慳臾離開這裡,而以螢草的性子,去走這一趟也是很樂意的。隻是不辭而彆,那小草妖也不知該多難過。

仿佛是看出獻在想什麼,長琴道“螢草性子和軟,向來與人為善,又天生了一身本事,不管在哪裡都能很快交上朋友,離開我們縱然會難過,也隻是暫時的。她本體是草,可是這世間最為堅韌的存在之一,她會過得很好的。”

獻自認不如長琴了解螢草,既然他這麼說了,她也不想反駁,轉而問了另一個問題“你們之後打算去哪裡?能告訴我麼?”

長琴轉頭打量了獻一番,爽快地點了點頭“告訴你也無妨——我和慳臾準備去不周山。倘若這世上有誰能抵消伏羲降下的天罰,大概也就隻有那位燭龍之子了……倘若就連鐘鼓大人都無能為力,我打算和慳臾找個人跡罕至的荒涼之地,慢慢等死罷——總歸是不能再去害無關之人了。若是獻神女不怕死,可以去不周山找我們……至於螢草那裡,你隻要說一句分開找我和慳臾便好,她會信的。”

聽著長琴話裡話外對螢草的稔熟,獻有些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若是沒有這麼多事……想到這裡,獻又笑了笑——若是沒有這麼多事,長琴和螢草大概也不會結識了,畢竟高高在上的仙人和一隻小小的草妖,基本是不會有什麼交集的。

搖搖頭晃掉腦子裡雜七雜八的想法,獻衝長琴點點頭“螢草的事,就交給我吧。”

幾天後,螢草果然像長琴計劃的那樣,非常懂事地跟著獻去若木城看看那邊的情況是不是確實穩定了。

等兩人走後,長琴本想立刻和慳臾啟程,隻是他對於若木城的擔憂並不僅僅隻是支開螢草的一個借口,他也是真的擔心的——他並不敢保證他們離開後伏羲就當真會放過若木城的平民,畢竟之前他們收留了他很久很久。

所以長琴便讓慳臾悄悄地跟在螢草身後也去看一眼,隻要趕在螢草回來之前離開這裡就可以。

慳臾聽話地跟了上去,長琴一個人留在榣山,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動著琴弦,腦子裡一會兒是若木城現在可能的情況,一會兒是如果他身上的天罰解決不了他和慳臾要怎麼辦,一會兒又是待螢草發現他和慳臾不告而彆後又該有多難過……

正想著,指尖猝然一疼——

回神低頭,隻見右手無名指指尖正往下滴著血,而在血滴之下,是一根斷裂的琴弦。

這五十弦琴是他誕生時的伴身之物,就算他如今沒了仙軀,這琴也仍舊是一件神器,隻要他魂魄尚存,基本上就不會有什麼損壞,如今卻斷了一根琴弦……莫名地,心口陡然沉悶起來,悶到有些疼。長琴不由站起身,望向若木城方向——

如今他在這世上仍有所牽掛的存在,都在那個方向了。

下一刻,一股強大之極的力量波動自若木城方向湧來,仿佛有什麼蘊含了無儘力量的核陡然爆裂炸開,不受控製地向四周逸散,來勢洶洶,勢不可擋,所過之處,刹那間天塌地陷。

然而,明明是一股足以毀天滅地的可怖力量,及至身邊才讓人覺得其實非常溫和,甚至到了溫柔的地步,而這股力量本身也並非是為毀滅……

洶湧澎湃的力量衝到身上,就連長琴都不由地微微曲了下膝蓋,彎腰低頭。

然後他就看到原本光禿禿的荒涼土地在這股力量的洗禮下覆上一層翠綠,快速地生根發芽,快要風化的動物骸骨也生出一層皮毛,隨即睜開眼,抖抖身子,有些迷茫地歪歪頭,隨即撒開蹄子向四周跑去。

而這個時候,長琴也終於意識到這個力量的來源了。

是螢草。

她……她在做什麼?!

心裡突然慌了起來,手忍不住發抖,長琴終於顧不得身上的天罰,毫不遲疑地往若木城而去。

若木城。

城主門前寬闊的場地中站滿了人,城中百姓幾乎全都聚齊了,圍成個圈,神情有愧疚有惶恐,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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