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陳家旺來到鐵匠鋪,往常還沒走到近前,便會聽到叮叮當當的打鐵聲,猶如一首激昂的交響樂。可今日卻是出奇地安靜,竟然連一絲聲響也沒有,這讓陳家旺不禁感到有些詫異。
他將驢車在大門口拴好,邁步走進了院子。整個院子靜悄悄的,往昔每次過來,都能看到鐵匠在鐵匠爐前揮汗如雨的身影,今日卻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見院中無人,陳家旺便喊了兩聲“鐵匠師傅在家嗎?我過來取貨。”
話音剛落,鐵匠媳婦便推門從屋裡走了出來,笑盈盈地說道“是陳掌櫃啊!天氣這麼冷,要不先進屋喝杯熱茶吧!”
鎮上可不止他們一家鐵匠鋪,為了留住客人的心,可不得熱情些,不然客人都跑去孫鐵匠家了。
兩家向來是死對頭,為了擠垮他們一家獨大,對方背地裡可沒少乾齷齪事。
還好,自家男人打鐵的手藝在這十裡八村都是出了名的,這才堅持了下來。
如今哪怕客人隻是過來打一把剪刀,鐵匠媳婦都是熱情相待,指不定日後還會打其他東西呢!
陳家旺搖了搖頭,說道“我就不進去坐了,家中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今天是過來取銅鍋的,不知是否已經打好了?”
芙蓉鎮就這麼大,雖然她不常出門,卻也對陳家鋪子的名聲有所耳聞,知道他確實很忙,便點點頭,說道“好了,前日就打好了。說來也巧,打完最後一個銅鍋,我相公就傷了手腕,估計一時半會都打不了鐵了。”
房間裡傳來鐵匠的聲音“桂芬,誰來了?就說這幾日我打不了鐵了,要是有需要,讓他們晚幾日再來。”
原來剛剛躺下的鐵匠,被兩人說話聲給吵醒了。
鐵匠媳婦對著房內說了句“是陳掌櫃過來取貨了。”
“哦!銅鍋都被我鎖在雜物間了,你去取吧!彆忘了把餘下的銀兩給收了。”
難得有機會休息一段時日,鐵匠便賴在床上沒有起來。
鐵匠媳婦點頭應道“知道了,你睡覺吧!”
兩人來到雜物間,在角落裡找到了那十口已經打好的銅鍋,它們在陽光的折射下,宛如一塊塊閃著金黃色光芒的寶石,陳家旺對此甚是滿意。
把餘下的尾款付完,便和鐵匠媳婦一人拎著幾口銅鍋往大門外走。
不然他實在無法一次性全部搬完,隻能讓其幫忙了。
“謝謝嫂子了。”陳家旺把銅鍋在車上用繩子捆好,客氣地說道。
“陳掌櫃也太客氣了,若是日後有需要儘管過來,我相公彆的方麵不行,但鐵匠手藝絕對是最好的。”
陳家旺微微點頭,便趕著驢車離開了鐵匠鋪,朝雜貨鋪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每每有人看到車上的銅鍋子,無不驚歎這是大手筆,畢竟一口銅鍋要幾百文,貴得很哩!
陳家旺並沒有在意路人投來羨慕的眼神,他的心思早已飛到了木炭上,正在思量要買多少木炭,畢竟木炭的價格可不便宜。
可能小毛驢也感覺到了寒冷,急著回家,奔跑的速度比以往要快上許多。
沒一會兒,就來到了鎮上最大的雜貨鋪,他們家賣的東西琳琅滿目,應有儘有,毫不誇張地說,隻有你想不到,沒有買不到。
聽說趙家大兒子自幼便對經商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十三歲就跟著商隊闖蕩江湖,凡是看到稀奇之物,都會搬運回家售賣,這也是他家鋪子生意火爆的主要原因。
此時雖已日薄西山,但進出鋪子的人依然比肩接踵,每個進出之人,或多或少都會買上一些東西,幾乎沒有空手而歸的。
“不知這位客官想買點什麼?”陳家旺剛跨過門檻,熱情的夥計就迎了上來。
由於車上還放著十口銅鍋,陳家旺擔心丟失,便沒往鋪子裡麵走。隻道“不知鋪子裡可有木炭?”
“有,有,咱家鋪子木炭種類繁多,應有儘有,不僅有白碳、黑碳、竹炭、銀碳、還有瑞碳,不知客官想要買哪種?”夥計把鋪中所有木炭都說了一遍。
“我隻要普通的黑炭就好,不知多少錢一斤。”
幾種碳中,隻有黑炭價格最便宜,陳家旺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其他的。
夥計並沒有因為陳家旺買價格低廉的黑炭,就露出鄙夷的神色,而是笑容可掬地回道“黑炭隻要四文一斤,不知客官想要多少?”
陳家旺沉思片刻,抬頭說道“先稱一百斤吧!”
“好嘞!這就給您去稱,客官稍等片刻。”說完夥計與另外一個夥伴打了聲招呼,便去了後院。
陳家旺依舊站在門內不遠的地方未動,這裡朝外看一目了然,若是有人起了偷盜的心思,一眼就能看到。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夥計便扛著一袋木炭來到陳家旺麵前,“客官,您要的木炭已經稱好了,一共四百文錢。”
“好,那就有勞小二哥幫我放在門外的驢車上,我去付錢。”陳家旺點點頭,便朝不遠處的櫃台走去。
掌櫃的滿臉笑容,猶如一朵盛開的菊花,說道“客官您慢走,用好再來。”
陳家旺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鋪子。
看到陳家旺出來,夥計連忙說道“客官,小的已經幫您把木炭捆了個結結實實,保證不會落下來。”
“好,謝謝,這個給你,拿去買兩個饅頭吃。”陳家旺不禁動了惻隱之心,隨手掏出兩個銅板遞給了他。
夥計麵黃肌瘦,瞧著平日裡就吃不飽飯,陳家旺心中一陣酸楚,憐憫之情油然而生。
夥計感激涕零地說道“謝謝客官。”雖然他在鋪子上工,每月有四百文工錢,但家中母親常年纏綿病榻,需服藥靜養。
三個弟妹年紀尚小,隻能在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與父親每月賺得工錢,除去給母親看病抓藥,已所剩無幾。
弟弟妹妹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與父親隻好省吃儉用,把節省下來的口糧,留給家中幾個孩子吃。
這兩文錢,對於彆人來說或許微不足道!但隻要再添三文錢,就能買到一斤糙米,若是熬成粥,足夠一家人飽餐一頓。
夥計連連道謝,直至看著陳家旺坐上驢車漸行漸遠,這才轉身回了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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