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有風。
蘇淩住處。
屋中蠟燈跳動,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靠牆的床上,蘇淩正躺在那裡。
身上蓋著薄衾,燈光之下,蘇淩的臉色極差,沒有一絲血色,如紙一般。
他雙目緊閉,眉頭微蹙。鼻翼處微微翕動著,呼吸倒還算平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蠟燈台上的蠟油已經積滿了。
“吱呀——”一個魁梧的漢子推門而入,小心翼翼地來到蘇淩的床邊,望著他的眼中,滿是心疼。
那魁梧的大漢緩緩的坐在蘇淩的床邊,輕輕地拉住他的手,未曾說話,一雙牛眼中淚珠滾滾而落。
“公子啊怪俺老吳,沒用,一點用都沒有!公子單槍匹馬去追沈濟舟那鳥人時,老吳就該不顧一切地衝過去,陪著公子一起,也好有個照應,縱使俺老吳身受重傷,就算死了,隻要公子無事,便是好的公子啊,你快醒醒吧!”
這魁梧漢子吳率教,握住蘇淩的手,哭得像孩子一樣。
“公子,你若不醒,俺老吳也不獨活,俺答應過趙風雨的,定要護你周全”
那麼大一個吳率教,喃喃低語,哭得泣不成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吳率教哭了一會兒,方抹了抹眼淚,又自言自語道“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會醒的!那丁晏老頭兒開了良藥,定然會有效的”
他似忽然想起什麼,忙起身低低道“對!藥!藥!我這便去灶房,看看藥煎好了沒公子你好好睡趕快醒!”
他替蘇淩掖好被角,緩緩地退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
昏昏沉沉中,蘇淩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混沌,他使勁地甩了甩頭。
他的動作牽扯到了胸口的傷,鑽心的疼痛傳來,讓他原本混沌的意識變得清醒起來。他也終於看清了眼前。
這是自己的屋子。自己躺在榻上。
原來已經回來了啊看來是暫時過關了。
想到這裡,蘇淩的心才稍安。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可是用了數次力氣,卻因為胸口處的傷實在太痛,難以堅持,隻得又重重地躺下。
他緩緩又閉上眼睛,深呼吸,平心靜氣,調轉內息,運行身體各處,過了許久,他才覺得原本不暢的氣息,變得順暢了許多。
他再次嘗試著坐起來。
一次,兩次,三次。
疼痛如影隨形。
人還沒有起來,額頭上已然滿是豆大的汗珠。
可是他明白,還有很多事等著自己處理,自己不能在躺著了。
無論如何也要起身的。
蘇淩牙關緊咬,鼓足力氣,終於從榻上坐了起來。
“唔”傷口扯得他生疼,一聲壓抑的呻吟不受控製地傳來。
他坐在榻邊,喘息許久,方才穩了穩心神,瞥見了榻邊一件如雪的白色大氅。
他用手緩緩拿過,極慢地將大氅披在身上,這才掙紮著下了地,又在榻邊緩緩地踱步。
最初之時,蝕骨之痛,讓他幾次想要坐下。
可是蘇淩明白,一旦坐下,再起身就更難了。
他咬牙堅持,依舊緩緩地踱著步子,終於,他感覺自己有所適應了。
他這才忍著胸口的疼痛,朝著屋門口走去。
屋門離著他的距離不過十步左右,而他卻走了許久。
來到屋門前時,他已然通身是汗。
蘇淩用手輕輕地觸碰屋門。
“吱呀呀”屋門緩緩打開,夜風隨即朝他湧來。
他不由地拽了拽大氅的領子,緩緩邁步站在屋門外廊簷之下。
長夜微涼,新月如鉤,星鬥漫天。
好美的夜色,美得讓人感覺有些破碎。
蘇淩緩緩抬頭,看向幽藍的天空。
月色如水,灑滿了整個院子。
這一仗贏了,沈濟舟終於敗退。
這一仗贏了麼?他的兩個親衛,抑或者兩位兄弟,陰陽相隔,黃泉路遠。
蕭元徹贏了,而他蘇淩卻是輸了。
蘇淩久久地凝望星空,不言不語。
終於,他緩緩地歎了口氣,瞥見灶房那裡似有燈光。
蘇淩緩緩邁步,想去那裡看一看。
近在咫尺的灶房,他卻走得異常艱難。
耳邊除了風聲,似隱隱又嘈雜的喧嘩聲,從極遠處傳來。
似乎是蕭元徹大軍軍營之地。
為何會如此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