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小品幾個人把這個筆大買賣的消息帶回王孫村的,村子裡幾乎男女老少奔走相告,生怕有一家錯過了這個好事。
幾乎家家戶戶都全民動員起來了,就像準備與北邊的契丹開戰一樣,每家都帶上造房的钁鏟鍬鋤,木匠石匠還帶上了鋸錘斧刨鑿墨鬥等工具,有牛的用牛拉,有騾子的騾子馱。
家裡的鍋碗瓢盆還有被褥全總打包帶走,這麼大的房子肯定不能會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免不了還要在那裡搭夥造飯過夜。大師傅有小徒弟負責照顧,幫忙做飯洗衣,小師傅就得由家人照顧了。
趙金玉幾個原來回來就打算叫上幾個懂事靈活的小徒弟就回來開工了,結果每家都不想錯過這個大活,家家戶戶都想要出人來上工,一清點人頭,足足有四五十個小徒弟想跟過來,吃頭家用頭家的,造完房了還能分一筆錢,誰都想來。還有那個風水師傅,那個也姓趙,最早也是跟著當徒弟,人還比較靈活,看著徒弟這一行沒什麼行情了,就跳槽跟了風水師傅,這個比較玄乎,除了他們王孫村本村人,其他人看到他們風水先生的行頭都是比較客氣的。
沒辦法,最後又是抓鬮,又是各種威逼還是有三十來個小徒弟跟了過來,王孫村曆史上去外麵出工從來沒有像今天如此多人過。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就像逃荒一樣,不管天黑,準備好了火把,不想等到明天,眼下就奔著興化而去。
官府最怕的就是流民,因為流民相當不好管理,打一槍放一炮,在一個地方鬨完事就換下一個地方,抓都沒地方去抓人,是社會不穩定的最大因素。這幫人的聲勢太浩大了,以致於經過興化縣城的時候,就被攔下來盤查了。趙金玉等幾個輩分最大的在趙發達不在的時候就要充當頭家的角色,對外充當話事人去與守門官兵交。守門的官兵隻他們的描述也從行李中找到了鍬钁鋤等確實是造房匠使用的工具,但是他們還敢大意。這些工具用得好的話不比刀劍威力小啊,門口的守衛可不想放這麼一幫流民進去鬨事,萬一真把事鬨大了知縣老爺可不會放過自己,這幫人要滾多遠有多遠。
一幫人沒有辦法,順著興化縣城又繞了一圈,走到興化城的時候,差不多第二天午後了。農村的鄉下很少會見到一群人結隊而行,情況有幾種,一是流民,北方逃難的下來了,他們很可惡,經常到地裡隨便就搶菜搶糧食,告到官也就隻能把他們打一頓,東西都被吃了,打一頓有什麼用。二是官府下來收稅了,這種一般會有官家製服的帶頭,旁邊跟著一群地痞無賴。這種情況一年隻有一兩次,夏天和秋天以後,秋收嘛,農民手裡有糧了才有東西收。三是打架的,沒錯,就是打架的,村與村之間的械鬥,鄉鄰之間,往往一條小溪,一小塊地,一棵小樹就能引發兩個村之間的大規模打架。官府?官府一般不出麵,清官也難斷家務事不是,都是曆史積下來的疑難問題。誰的拳頭硬就聽誰的,大魚吃小魚。
何麓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大規模的械鬥了,因為何麓根本沒必要鬥,何麓的地太窮,土地大片的拋荒沒人種,嫁到外麵的媳婦沒什麼地位,又娶不到外地的媳婦,自然與外麵能產生衝突的機會就少了很多,很多年以來,何麓一定程度上是一個安定的地方。
今天是怎麼回事?但凡看到這幫臉上掛著莫名讓人膽寒的邪惡笑容的流民,誰都會退避三舍,這幫人一個個身強體壯,人人手裡要麼拿著鋤頭,要麼拿著斧子,就沒有一個空手,後麵跟著的牛車和馬車都馱著不知道哪裡搶來的東西,沿路走來,蓮乾,仙水何麓路上連一隻蟲子都沒有。。全部躲起來了,惱了這幫人,還有命嗎。。
到了何麓,趙小品先跑了出來向梁川和趙發達通報。梁川和趙發達看到這一群壯觀的“勞動人民”時內心是相當震撼的,不隻是梁川,連趙發達都沒想到這次竟然來了這麼多人,整整三四十人,村子裡大概所有的壯勞力都來了吧。。他娘的,好不容易碰到了一個好活計,這麼多人,到時候又要分掉不少錢,剩的能有多少。。
梁川可以安排這趙發達及幾個師傅暫且住在何氏宗祠裡,畢竟有個遮蓋的地方也比那草棚子強多了,但是這麼多的人,要住進來,那可不現實啊。與趙發達,何保正商議了一下,怎麼安置這幫人,趙發達說,不用擔心,他們出工都是在外麵搭草棚,這種日子過慣了,來討生活還由得他們挑三撿四的嗎,有得住不錯了。
趙發達領著著他們一幫人,去了梁川造房子選址的地方。在趙發達的指揮下,一夥人麻利地卸下牛車馬車上的各種鍋碗瓢盆和工具,幾個人拿著斧子柴刀等工具上山去伐竹子,幾個人去河邊的旱地裡去收茅草,他們分工明確,手腳靈活,雖然晚上要睡在這破草棚子裡,但是一個個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終於又有活乾了,總比一直窩在家裡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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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專業的和半路出家的就是不一樣,梁川原來搭兩個小破草棚就搭了一個半調子,不倫不類的。細觀他們的草屋,他們更清楚自己的需求,而且是長期在他鄉為他人造房從而掌握的建造技術,他們不像梁川去砍這些硬木來搭房,他們利用柔軟有韌性的枝條就搭成了框架,這個季節雖然北風還是時不時呼嘯而來,但是檁條關節綁好了,房屋還是相當結實的,而且就住一小段時間,沒必要在這個草屋上花太多的功夫。他們的土灶用石塊砌起來,糊上點泥巴防止漏風,灶火升起來已經開始燒水了。
梁川和何保正也跟過來看看,造房的基址上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何保正看著人家螺城的好後生心中感慨萬千,他是這一方土地的保正,雖然說在何麓村輩分比他大的,資曆比他老的大有人在,但是這些老人大都不問世事。他看著這些年村子裡的年輕人走出去了一批又一批,出去了卻鹹有幾個真正回來光宗耀祖的,大抵音信全無,村子裡現在都是老幼和婦孺。自己多麼希望自己村的年輕後生能跟螺城的年輕人一樣,腳踏實地的,這樣的日子多好,才是農家人的本分!而不是天天做那些不切實際的發財大夢!他看著這夥人的頭家趙發達,人家一把年紀了,還拚寫一口氣帶領鄉民討生活,所有的晚輩都敬重他,不像自己,掛著一個保正的名頭,自己隻會守著幾畝瘦田刨食,他的心裡也是很有落差。
明天就能破土動工了,梁川心裡也很是激動。感謝那大蜚山的那群江湖義士給他送了這麼多金銀珠寶,現在雖然生活過日子還沒有什麼來錢特彆穩當的門路,可是這又不急,衣食住行這些個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實現了才能去考慮那些不是,況且人現在雖然多了一點,但是吃著那些搶來的金銀不還能吃個十年八載的,省著點用嘛。
天色漸漸晚了,招弟和李初一也都回來了,李初一這個人現在是吃飽了沒事彆著把柴刀就帶著黑鼻在山上到處轉悠,但是轉悠有轉悠的好,回來那背簍裡總不會是空空地回來。招弟現在沒事乾,藝娘看葉小釵她們的身子還沒好全,治病的草藥用得又很快,就讓招弟去跑腿,需要什麼買什麼。
夜幕降臨的時候,何麓村好像從沒有像今天這般如此熱鬨。今天這夥螺城師傅的動靜太大,搞得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人心惶惶,都以為又有什麼事兒要發生,不少人耐不住好奇心,偷偷地跟過來遠遠地觀望,就看到這夥人行到何麓那人跡罕至的進山的村後頭,便停下來安營紮寨。沒有期待的熱鬨可以看,人來了一撥又一撥終於還是回去了。
沒有熱鬨可以看,他們卻也瞧出了一絲不對,這幫人身上帶著墨鬥石鑿的,除了蓋房起厝的師傅會帶這些東西,誰會帶?何麓一個窮得釘鐺響的地方,現在難不成還有人請得起這麼多的師傅來蓋房子?要蓋多大的房子?
何麓山腳下漸漸飄起了縷縷炊煙,螺城師傅埋鍋造飯,沒有什麼酒肉,糙米下鍋留著一點豬油炒出來的小青菜。
有米飯吃這生活怎麼樣?梁川回憶起當初受傷的那些日子,藝娘生怕不夠自己的治傷買藥錢,楞是頓頓小米粥吃著,這片土地上還有多少人吃不上飯,就衝著這一口雪白的米飯在爬摸打滾,他們的日子在何麓人,不在鳳山人的眼裡儼然可以算是幸福的了,畢竟有手藝在身上,還是古代較受人尊重的匠人。
這一條溪邊上,生活的艱辛明天睡醒了還要繼續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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