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想開口問為什麼,感覺探春悄悄拍了拍她,示意她隻管看著。
就見她麵前擺著一溜精致小食,賈母自然是吃得最好的胭脂米,其他人雖然差一等,但也是極好的。
等邢、王夫人擺了桌子,為賈母布菜捧飯,才輪到王熙鳳上場。
黛玉看著她們熟練的動作,就覺得累得慌。她在這邊走神,探春又輕輕碰了碰她的膝蓋。她這才回神來,學著探春的樣子,給自己添了碗粥。
她悶頭喝粥,完全無視桌子上的那些精致小菜,好像它們都不存在似的。
吃完飯,三春去上學了。黛玉借口還要規整東西,先回了梨香院。不過在走之前,她和探春約好,晚些時候再過來玩。
黛玉躺在臥室外間的炕上,琢磨賈母的飲食規律,她申時初(15時)隻怕還得再跑一趟。
光是想想,每天都要來這麼一遭,她就感覺這日子沒法過了。不過嘛,比起住在賈母的碧紗櫥裡,這樣來回跑也就不算什麼了。
青荷端著幾碟子小菜和三個玉米麵饅頭,放在炕幾上,笑著說道“若是老太太知道,我們給姑娘吃這種東西,隻怕立刻就會把我們全部發賣出去。”
黛玉摸了摸折騰一圈又扁下來的肚子,不在意地說道“她不會,她最多隻能把你們打發回揚州去。等會讓那兩個教引嬤嬤過來,她們倆的事容易解決。如果晴雯問起來,你就告訴她,晚些時候會找她。”
“是。”
因為黛玉並沒有給晴雯分派任務,此時她正和兩個嬤嬤一起,做些針線上的活計。
“青荷姐姐!姑娘有沒有吩咐我做什麼?”晴雯見青荷叫兩個嬤嬤過去,心下有些焦急。
青荷撫了撫她的手,安慰道“彆急,姑娘過會兒就會找你了,你安心等著便是。”
可是晴雯心裡依然忐忑不安,這種焦急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兩個嬤嬤回來。晴雯見她們開始收拾東西,心情變得更加複雜,不安地問道“嬤嬤,你們怎麼收拾起東西來了!”
一個嬤嬤麵上沒有半點不悅,笑著對她說“姑娘說,她不忍讓我們和家裡人分開。以後每隔一天,學一個時辰的規矩便好。”
說著,兩個嬤嬤帶著簡單的衣物,離開了房間。
晴雯愣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門口突然傳來綠蘿的聲音“晴雯姐姐,姑娘找你!”
“來了!”晴雯應了一聲,有些緊張地走進正房。
此時黛玉正在研墨,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她的眼神有些迷離,沒有聚焦在硯台上,而是透過窗戶,落在院子裡的梨樹上。
“你來為我研墨。”黛玉放下墨條,活動了一下微僵的手腕。
“是!”晴雯急忙拿起墨條。
看了一會,黛玉微微皺眉“墨太濃了!”
晴雯聽了,嚇得手一抖,墨條差點掉在地上。她連忙跪下,求饒道“姑娘不要把我退回去。”
黛玉歎了口氣“我讓那些嬤嬤回去住,一是不想讓她們和家人分開;另一方麵,也不想讓我院子裡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
“可…我不是……”晴雯驚恐地抬起頭,想解釋卻發現無從開口。
她到底和紅蓮年紀相仿,卻又不像紅蓮那樣經曆坎坷。這兩廂一比較,差距就凸顯出來。
“你說賴嬤嬤有那麼多女兒,去老太太那時卻經常帶著你,是為了什麼?”
晴雯苦澀一笑,她不過就是個被賣進來的丫鬟,連父母都記不得了,還不是由著人送來送去。
“起來吧。如今你到我院裡,我出於好奇,想問問你有什麼誌向。一般來說,丫鬟們的出路不外乎那些,要麼放出去自己婚配,要麼就是當陪房嬤嬤。
在彆人家,或許還有機會做姑爺的親近人。但在我這裡不一樣,我身邊的人萬萬沒有走這條路的機會。若是有這個心思也可以,那從此以後,就不再是我的人了。”黛玉直視晴雯的眼睛,嚴肅地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姑娘!我絕無此心!我……我隻想清清白白的,不願做那背主的醃臢事!”晴雯跪著慢慢挪到黛玉身邊,隻差發誓賭咒。
黛玉伸手強行把她拉起來“起來吧,加點水繼續替我研墨。”
綠蘿和藍蕊擠在門外,偷偷聽著裡麵的動靜。不料被王嬤嬤發現,捏著二人的耳朵,將她們拎了出去。
快到內門時,綠蘿才開始小聲求饒“哎哎哎,王嬤嬤,我們再也不敢了!您鬆鬆手!”
自從黛玉喝過一整支健體藥劑之後,五感就提高了許多。她往院子外瞥了一眼,就看到綠蘿那顯眼的嫩綠色夾襖,在院子裡一閃而過。
晴雯眼下還算乖覺,短時間內交給王嬤嬤教一教還可以。其他丫鬟們跟著她一起上教引嬤嬤的課,收收性子也可以。
但時間長了,還是有所欠缺。
那種大戶人家的規矩,黛玉(戴鈺)這種草根出身的人根本沒接觸過。而林妹妹之前年紀還小,稍微大一點時,賈敏又去世了,根本沒人教她規矩。
所以也不奇怪,為什麼高門首先不娶的就是喪婦長女。她倒不是想嫁進高門,但以後不管她以什麼身份出去行走,一說教養,人們首先就會想到這一點。
她提筆沾了沾墨,開始寫信“父親大人膝下,敬叩稟者……”
黛玉先是描述了一番她進賈府的見聞,和青荷他們的見聞,再就是寶玉沒事喜歡摔玉的荒唐行為。
最後她再次催促林如海,儘快送來一位聲望高的教養嬤嬤。
她對賈府的教養能力表示懷疑。無論是原著小說,還是相關研究,都極少提及賈府女眷外出應酬的情況老太太除了清虛觀打醮,和給老太妃送靈時離開過賈府;王夫人就更簡單了,天天除了服侍老太太,就宅在屋裡;
至於邢氏就更不用說了,娘家身份太低,賈赦也隻是個無實權的空爵位,除了四王八公的人,其他人家也不願意與賈家來往。
黛玉又讀了一遍寫給林如海的信,確認沒有紕漏後,輕輕吹乾墨跡,塞進信封裡。
這期間黛玉也在觀察晴雯的一舉一動,見她一點偷看的意思都沒有,她心中一頓,問道“識字嗎?”
晴雯臉上一窘,騰地漲紅了起來。黛玉瞬間明白了,說道“不會就學,這些天就跟著王嬤嬤,學學規矩,認認字,不必到我身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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