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寧天看著跪在地上低眉順目的溫崖,沉聲道“溫崖,你可知罪?”
“知罪。”溫崖頷首道“罪人溫崖,自請去暗獄領罰。”
“你去吧。”紀寧天一揮手,溫崖便站起身,從容不迫地退了出去。
阿宛垂眸不語,嘴唇已被咬出了血,藏在袖中的手也止不住地抖,頭腦卻是從未有過的清明。她都能猜到是公子指使師父下的忘憂草,方紫嵐怎麼可能猜不到?她這是故意拿師父做筏子試探公子的反應,可公子他竟然舍棄了師父……
“阿宛,你對本座的處置有什麼異議嗎?”紀寧天的聲音冷冷響起,阿宛猛地一激靈,頭搖得好似撥浪鼓,“沒有,公子處置得當,阿宛沒有任何異議。”
“你們都退下吧。”紀寧天擺了擺手,神情是說不出的疲憊。
眾人紛紛退出了殿外,轉眼殿中隻剩嫵青留在紀寧天的身旁,她試探道“公子,方才紫秀和阿宛所言……”
“半真半假。”紀寧天好整以暇道“阿宛跟著她長進不少,居然都懂得避其鋒芒了。”
“以阿宛的性子,若是以前定是要替溫崖求情,可她今日……”嫵青沒有說下去,紀寧天接口道“是啊,都變了。就連素來唯唯諾諾的轉輪王,也敢在我麵前強詞奪理了。”
嫵青小心翼翼道“轉輪王與紫秀一般大,關係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好些……”
“她憑什麼與彆人關係好?”紀寧天眼中戾氣深重,一字一句道“她隻能與我關係好,也隻能與我有關係。”
“屬下失言。”嫵青不敢抬頭,卻聽紀寧天輕聲道“罷了,你讓博古殿的鬼麵把紫秀盯緊了,她看過什麼查到什麼,事無巨細全都要報給我。”
“是。”嫵青領命而去,獨留紀寧天一人坐在高座之上,孤單而落寞。
方紫嵐持符令進入博古殿後,徑直走到了放有前朝書籍記錄的高架旁邊,將所有關於將領的內容全部找了出來,點著蠟燭依次翻了過去。
整整一夜,方紫嵐基本把所有末代將領的生平都看了一遍,從鎮北將軍平南王那樣眾所周知的名帥,到莫斌這樣平平無奇的小將,挨個捋了過去。
待破曉之時,有換班的鬼麵前來通報時辰,方紫嵐這才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後走出了博古殿。
她剛走到殿門口,就見阿宛背對著自己,坐在殿前的台階上,腦袋搖搖晃晃,明顯是在打瞌睡。她走過去,輕聲喚道“阿宛?”
阿宛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費力地睜開了雙眼,勉強辨認出麵前的人,“方紫嵐?現在什麼時辰了?”
“卯時了。”方紫嵐伸手把阿宛拉了起來,把鬥篷裹得緊了些,“怎麼睡在這了?我還以為你會去藥房。”
阿宛愣了愣,腦子尚不清醒,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
“什麼?”方紫嵐無可奈何道“我怎麼知道你會去藥房嗎?”
阿宛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方紫嵐戳了戳她的額頭,笑道“你知不知道,你是鬼門最好懂的人?鬼門誰不知道,你一有心事或是心情不好,就會躲進藥房不見人?”
“方紫嵐,你是不是故意……”阿宛剛一開口,就被方紫嵐捂住了嘴,“你睡糊塗了嗎?忘了這是什麼地方了?”
仿佛一盆涼水兜頭而下,阿宛立刻緘口不言,任由方紫嵐牽著她走出了地宮。
陵園之外,早有隱於暗處的鬼麵備好了兩匹馬,待兩人出來便把韁繩遞了上去。
阿宛看了看方紫嵐身上的官服,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鬥篷,果斷把鬥篷還給了她,“你的官服太顯眼了,這鬥篷還是你穿著吧。”
方紫嵐掃了一眼滿是塵土的鬥篷,沒什麼猶豫地接了過來,隨手披上,之後翻身上馬,快馬加鞭地趕回了京城。
兩人到京城之後便分道揚鑣,方紫嵐直接去了府衙,而阿宛則回府補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