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大長公主和商沅君為商離舉辦了一場招親大會。
一來是為了讓世家大族都知道，商離的歸來。她已到婚齡，擇婿之事可以再議。二來商沅君可以借此拒絕裴家提親的請求，而不用跟崔氏翻臉，讓裴遠衡夾在中間難做。
豫章大長公主對商離郎婿的要求並不高，用她的話來說“這是老身唯一親自帶大的孩子，她的出身特殊，老身和護國公格外寵她，性子是頑劣，但文武雙全。因此，她的郎婿隻要文能勝過裴季望，武能勝過陸夷敬，也就夠了。”
此言一出，觀望者望而卻步。
裴家雖說是靠軍功發家的暴發戶，但裴止入京後棄了發妻，另娶清河崔家之女為妻，裴遠衡在崔家的族學中進學，文采斐然，崔氏要把他培養成一代名士，不入仕，隻在國子監教書為業。裴遠衡也無意仕途，安心留在國子監，成了三千太學生尊敬的師長。至於他的才學如何，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裴遠衡三個字，足以讓人望塵莫及。
陸疆就不必說了。大齊的戰神，征北軍的統帥。誰又能與他相提並論。要論武藝，似乎也沒有人敢與這位忠勇侯叫板。
這確實是一道無解的題。
原本還有人躍躍欲試，卻在這兩座大山麵前敗下陣來。
一時間，護國公府的大門前無人敢近，遠遠地繞開路，生怕誤入。
而商荇的歸來，親事也要提出日程。
這是豫章大長公主近期要做的另一樁要事。
商荇的冠禮已成，議親迫在眉睫。他以韓樂平之名入軍，至今還仍是以韓家之名在軍中行走。而商荇之名，並無戰功，也無軍職。他若是想入仕，韓樂平的一切將會被抹去，從頭開始。
商荇近來過得荒唐，世家高門和京中官員但凡納了小娘，他都要爬牆窺探一番。人人皆知商荇放浪形骸，都是為了如今貴為太子妃的沈瑜。
因此，他的議親也並不順利。
商荇和商離對此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苦惱，被豫章大長公主強行留在府中，守著大門。
“大母今日給你提親去了。”商離坐在門口，旁邊放著一盤新洗的果子，“她看上安家的小女娘。那女娘本是齊國公次子的三女，但過繼在安家長女的名下，由大安氏親自教養長大，乃是家中女娘的楷模。據說此人性情孤傲，上門提親者不無被她嘲得一無是處。”
商荇倒在大門口曬太陽，“那大母去了，豈不是要天翻地覆？”
商離搖頭，“難說！安然這個人還是頗講禮法，大母是長輩，她定然會以禮相待。”
商荇這就放心了，“你的那些人可有告訴你，這安然長得是何模樣？”
商離語塞，“這……好像沒有。”
“想不想看？”商荇挑眉，“順便去看看她有沒有欺負大母！”
“這……”商離有些猶豫，但近來日子過得太過清閒，“大母讓你我守大門，這叫擅離職守，大父會收拾咱們的。”
商荇想想也是，起身進府，把護國公給請了出來，“大父，你給守著門，我去看看大母，聽說那安氏女十分了得，莫要讓她被人欺負了。”
護國公不覺得老妻是會被欺負的人，這洛陽城沒有人會是豫章大長公主的對手，“你們又想偷溜出去玩，那便去吧。”
商離把剛洗的果子給了護國公，“大父辛苦。”
齊國公安樹培膝下有二女。長女嫁予陳留連家的連翹為妻，連家乃是營造世家，洛陽城便是在連家先祖設計建造的，連家曆代家主的責任是對皇城進行檢修完善和營造新的宮室。連翹便是在先帝一朝，為營造攬月閣而墜亡。
在他死時，僅與大安氏成親一月有餘，膝下並無子嗣。大安氏年少守寡，本可以另嫁他人。可她與連翹青梅竹馬，感情頗深。在他死後，她不願再嫁，卻也沒有留在連家，而是在連翹親手建造的京郊彆苑過起獨居的生活。
安樹培怕她沒了煙火氣，便把安然過繼到她的名下，交給她教養。
大安氏性子寡淡，對安然也沒有太多的話，兩個人經常是相對無言，但該教的功課，大安氏都不曾落下。
而齊國公的幼女，也就是陸疆的繼妻，商離的繼母。
三年前，太子選妃，在開國四姓中尋找適齡的女娘，安然就曾被太子看中。但安然過繼到大安氏的名下，是要伺候她終老的。身為禮部侍郎的安樹培為保住安然，與小安氏合謀，順利拿到商離的生辰八字，這才有了商離與太子的議親。
然而，大安氏與小安氏雖是一母同胞，但性情卻大不相同。大安氏少年時豔才絕綸，乃是上姓貴女的典範。她寫得一手好字，被稱為“連夫人書”，曾經是世家貴女臨摹的範本。連翹死後，她離開連家獨居，她便是靠教習書法的束修養活自己。
商離與商荇趴在牆上，不再是三年前爬牆還要拿梯子的身手，伸手一展，還能帶把瓜子在牆頭上邊嗑邊看。
“大母的車駕還在外頭，看樣子相談甚歡。”商離把瓜子皮嗑在商荇的袖中，“看樣子，你要娶這位新一代的貴女典範。商小六，你的福氣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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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荇倒是覺得無所謂，不是沈瑜，娶誰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隻要大母喜歡，那就夠了。”
商離頓時沒了嗑瓜子的心思，“你振作一點，日子是自己的，大母喜歡是一回事，你也是要歡喜的。這漫長的一生，總要過下去。”
商荇歎氣，“總歸都要過的，隻要彼此不厭惡，舉案齊眉雖不能至，但相敬如賓總能做到。你看大母與大父，成親前未見過麵，不也是相攜走完這一生。你再看大安氏與連將作，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最後卻隻有一人留在這世間，飲儘相思之苦。有情還不如無情。”
商離也跟著歎氣。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少頃，豫章大長公主從正堂走了出來，從她走路的姿態，商離大概能知道，她的心情是好是壞。
“看來事情不妙。”
商荇的目光卻落在緊隨其後的兩位女子身上。通身素服之人較年長，他年少也曾見過，雖然是遠觀，但未見老態，正是大安氏。另一人則是洛陽城如今風頭正盛的安然，個子不高，體型偏瘦，不像是及笄的女娘。至於容貌，遠觀並不驚豔，膚色略黑。
商荇並非以貌取人之人，他經常爬牆偷香，但卻隻為好玩。沈瑜的容貌不及商離，僅僅隻是中人之姿，但她臉上總是掛著溫柔的笑意，能讓他舍不得苛責，願意把世間所有的美好捧到她麵前。
不是對安然失望，而是這世間隻有一個沈瑜，誰也替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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