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蓮花爐裡燃了新製的小四合香,小丫頭往炭盆裡又壓了兩塊炭,放好落地罩,拍拍手上的灰,扭身坐到一旁的矮凳上去接著磨乾花。
忽聞一股子藥味,門簾子掀開,原來是這澄心堂的掌事娘子茹嬤嬤,又來伺候夫人吃藥了。
“夫人醒了嗎?”
聞言,窗邊迎著暖陽打絡子的丫鬟趕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起身回話
“醒了的,幾位姐姐已伺候過夫人用茶,點心用了一塊半呢,嬤嬤這會兒進去正好。”
離門近的一個小丫頭眼力見更快,殷勤的掀了暖閣簾子,讓端著藥不方便親自動手的茹嬤嬤進去。
茹嬤嬤微點了下頭。
這些守在外間的小丫頭們都是二等女使,若是沒有機緣入了主子的眼,熬到放出府的年紀也彆想被提拔成一等女使。
是以,能得了夫人心腹茹嬤嬤的看中,沒人不妒忌那小丫頭的。
丫頭們你瞪我一眼,我撇你一嘴的,鬥氣的功夫,外間的簾子又掀開了。
冷風灌進來,那嘴欠的丫鬟想呲兩句,可轉頭看見是大小姐來了,嚇得跟貓兒似的。
打外間進去,穿過遊廊,推二道門,再入內室,繞過繡屏,聞到一股經年不化的藥味,便是到了夫人床前。
“阿娘今日可好些?”
床榻上,還在胡思亂想的婦人被這麼一打斷,神思清明了不少,攏了下頭發,扶正迎枕儘量讓自己坐的挺直端莊。
“嗯,外頭冷不冷啊?怎麼不多穿一件大氅?”
“今日不冷,我從祖母那請了安過來,一路走的都是暖閣,沒在外頭待多久。”
說著,她從丫鬟那接過絞好的溫帕子,為母親細細拭去額間薄汗。
又端來藕粉桂花糖羹,小心吹過,慢慢喂給母親,喂了半碗實在吃不下才收了。
“萊茵彆忙了,讓娘再好好看看你。”
被喚做萊茵的少女湊上前去,牽過母親的手放在自己臉頰輕輕摩挲著。
“瘦了,最近可是又練了什麼新舞?”
“女兒沒瘦,不過您也說對了一件事,最近暢音閣的爾嵐師傅編了一支新舞蹈,起名叫綠腰,是水袖舞,女兒正在學呢。”
“嬛嬛一嫋楚宮腰,斷腸風月可憐宵。
早些年,我便聽過爾嵐姑娘心裡放不下那個高中進士,就棄她另娶的負心漢。
好不容易從樂籍贖身出來,又賣身進了暢音閣做舞樂教習女先生,所奏所舞儘是心殤之作,原來她也困著自己呢。”
萊茵見娘親被勾起了自身鬱結,不免懊惱,說些什麼不好哄人,偏要提這位揚州城裡有名的癡情娘子。
“阿娘,一會兒我要去樊樓赴宴,給您帶玫瑰鵝油酥餅和軟酪回來可好?”
婦人的精氣神肉眼可見的萎了下去,擺了擺手說“沒胃口,你自去玩兒吧,做姑娘的日子不多,彆委屈了自己。”
說著抬手招來了茹嬤嬤,叫她包了五十兩給女兒拿去吃酒,便歪身躺了回去不再理人。
茹嬤嬤見狀隻能請了小姐出去“大小姐見諒,夫人久病難醫,身子不爽利。”
“嬤嬤不必解釋,哀莫大於心死,這些年眼睜睜看著母親熬日子,我這做女兒的哪能不懂,嬤嬤好生照顧著,我回去換身衣裳該赴宴了。”
“大小姐放心去玩,夫人這有我呢。”
“不過是送行宴罷了,指不定要哭成什麼個光景。”
茹嬤嬤見大小姐麵色不喜不悲,心思幾轉到底把話咽回肚子裡麵,色恭禮至的將人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