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吵鬨的小孩,亮出一件新玩具,他很快就會被吸引了注意力。
對於占地盤的原始本性爆棚的部落汗王,大抵也可以用此法。
如果說片刻前,努爾哈赤對冰天雪地來陪行送禮的明國小商婦,並無文明人的禮待自覺,隻想拿她隨口逗樂以放鬆,那麼此刻,這位汗王則有些醒悟過來,鄭海珠雖然體力上弱如螻蟻,但她在開弓打仗之外的見識,比殿中所有孔武有力的男子加起來,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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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的身體明顯向前傾斜了些,冷冷地開口“蒙古人現在打不過你說的羅刹人了麼?那羅刹人,他們在草原上放牛羊不好嗎,為何要來奪我建州的黑龍江?”
鄭海珠並沒有急於表現地侃侃而談,而是擰著眉心,似乎在認真思索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鼓起勇氣微微抬頭張望這間議事廳。
“大膽!趴下去!”
出聲嗬斥的,是二貝勒阿敏。
阿敏是舒爾哈齊的次子,當年舒爾哈齊喪命於殘酷的權力鬥爭後,長子和三子也被努爾哈赤所殺,努爾哈赤原本還要取阿敏的性命,因皇太極苦苦為堂兄求情,努爾哈赤才繼續留阿敏在自己麾下賣命,又因其在打垮烏拉部的過程中戰功卓著,而慢慢消除了對這個侄兒的警惕,將他封為鑲藍旗主。
阿敏今日突然遇到親妹子歸寧探親,始終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對,刻意表現著對依蘭珠的疏離冷澹,生怕努爾哈赤多心。而明國來的鄭海珠,更像是使者,阿敏認為,要隨時展露建州女真對於明國使者的強悍與蔑視,以維護努爾哈赤的心理權威。
“哎,二貝勒,你何必嚇唬她。”始終笑眯眯的皇太極,勸道。
繼而對著鄭海珠,端出溫和的語調“你在看沙盤?”
鄭海珠道“草民可以借沙為紙,畫給大汗和貴人們看。”
皇太極看向努爾哈赤,領受到父親的眼神後,皇太極迅速走到沙盤前,拂去了所有痕跡。
“鄭女,你去畫吧。”這回開口的是努爾哈赤,他自己也站起身,揮手示意幾大貝勒一同去看。
“人間的汪洋,比人間的土地,大許多……”
鄭海珠以這句話開場。
她沒有半分要對眼前的建州男子進行思想啟蒙的意圖,更不會蠢到去給他們普及槍炮知識,她隻是給努爾哈赤家族一個事實由於中華帝國、奧斯曼帝國、波斯等強悍政權占據亞洲廣袤的土地,而新崛起的歐洲諸國已成海上霸主,所以俄羅斯這樣將野蠻與擴張刻在骨子裡的政權,隻能在世界最北端,分彆向西和向東尋找出海口,東邊那個,啊呀真是巧,就是你們建州女真所控製的黑龍江。
鄭海珠拿著樹枝,從北邊和南邊分彆畫了一個巨大的箭頭“大汗,如果東方沒有中華帝國,羅刹國那些哥薩克人,翻越烏拉爾山後就會往南,弗朗基人和紅夷人,則早已經像占領美洲和南洋諸國那樣,占了大片地盤,把我們變成他們的包衣。這是那些洋商告訴我的,草民在明國跑的地界不多,因與洋商常打交道,倒是對我們明國以外的輿圖,知曉了些。”
努爾哈赤從喉頭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嗯”,像老獸巡視地盤時的警告。
沒想到遼東以外的世界,已經如此複雜而凶險,自己還在想著明年去撫順多搶一些漢民做奴隸,而那些自己活了五十幾年從沒見過的騎兵與水手,已經想著把所有人都變成他們的奴隸。
如此說來,明國是一座大山,擋住了這些豺狼虎豹。不過黑龍江那嘎達,就得靠自己留神去守了。
當然,西邊明國人那裡,該搶還是得搶,不然八旗子弟吃什麼?
努爾哈赤盯著沙盤上的勾勾畫畫,看了一會兒,忽然對鄭海珠道“明日你去正黃旗衙門,那裡有個會說漢話、會寫漢文的筆帖式,你給本汗把世間的輿圖畫出來,和筆帖式一同譯成我們滿文。”
不容置疑的口氣,卻不再那麼居高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