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頌文自然是當成武人之間的惺惺相惜或是玩笑話,唯有江千鶴身後那幾位,知道自家大人這確實是動了殺心。但,相互間皆是沉默,不發一言。
坐搖椅上的宋見民晃悠著來到二人身邊,他問道“可要到了?”
“便在前方不遠。”李頌文笑著指向前處的小樓。
宋見民聞言,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他喜道“如此,那便快些吧。”
李頌文笑著應了聲,而他的視線越過江千鶴,看著他身後,正差人去尋家眷的經略使王崇安。
…
在北坡附近,於幾次岔路分開之後,我相繼又遇到其他一些神皇派的弟子,其中大部分是些穿灰衣道袍的。
神皇派中,青衣表示的多是門中普通弟子,而灰衣則是主武職的。
人群中,有幾位道袍上繡著補子的清字輩在做著調配,而我則被安排跟著他們,一方麵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當然我猜更多也是在警惕我。不過我並不在乎這些。
隨著他們的步伐越發逼近南北坡交接的密林時,我們先後發現了一些身穿黑袍的神秘人。
那些穿黑衣的人們,大多神情木訥,除了悍不畏死之外,眼神裡儘是狂熱。他們中,多數人有著粗淺的道法,顯有能真正搬得上台麵的,唯有幾位領頭的似乎實力不低。
即便如此,身旁的清字輩道士們也沒被拖遝多少速度。在嫻熟的配合,以及陣法道術的合理調配下,由其中幾位專職體術的負責查缺補漏。我全程幾乎就是跟在後麵袖手旁觀或者做點掃尾之類的活。
神皇派中極重輩分,這點上和宗族就很接近,而在門派傾力培養下,如今作為中流砥柱的清字輩門人中不乏天才之輩。他們中有些是各自所屬宮門下的首席,有些則已經提到了監院管事之職,可謂前途無量。
而想到這兒,我不由得又想到那位已故的楚清河,想起那日衣冠送回,頭發半白的老人號啕大哭的場景。
思緒飄散間,又一夥人被降伏。
一位清字輩的道士,將隨身攜帶的鉤索拆開,用困法布陣,而身旁一人則從懷中掏出一枚不打的竹筒,他將筒口對著天空,後指一搓,一點火苗出現,點燃了竹筒下麵的燃芯。隨即一道急促的長鳴,天空中一道黃白色的煙霧漸漸彌散。
做完這一切,我們又繼續前往排查下一片區域。
很快,收到信號負責善後的道士就會前來。對於這座堪比龐大機器而言,能做到如此的高效運轉,其背後意味著曆史和傳承所帶來的雄厚底蘊。
想到詭異莫測的玄門,以及宛如一個小國度的神皇派,我越發好奇當年的祖師爺是怎麼能把棲雲宗給抬上去的。
好像記憶裡,祖師爺並不是很上心棲雲宗的事情,他每天也就吃吃喝喝,和一些個看起來不怎麼正經的人侃天侃地的。
在淌過一條不怎麼寬的小溪時,突聽見一陣陣弓弦崩響之聲。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清字輩的道士皆是翻身避讓。
“快散開!”躲在石後的一位道士高呼道。
而其他一些反應不及的則很不幸的沒有躲閃開來,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傷。有兩個被箭矢貫穿胸口,如今硬撐著爬了過來,但胸口處的血痕烏黑,看來箭上還特意塗了毒。
“彆動,抓緊運功!”我身邊的那位清字輩的道士,將一人拖了回來,他和我一樣在第一時間察覺到那箭矢上是帶著毒的,很果斷的拔了出來。慘嚎聲中,一團明晃晃的火焰朝傷口就燒了過去。
我撇過頭去,那聲音撕心裂肺,其餘人也開始紛紛效仿,一時間嗚咽聲此起彼伏。
現在敵在暗我在明,這樣原地治療並非善計。而且是在神皇派地界,公然帶器械過來埋伏,這倒是有些異常了。
我抽神思考的同時,看向身旁一位專職拳腳的道士。相互對視一眼,他偏了偏腦袋,我心領神會的點了下頭,而後同時間從石塊後翻身出去。
又一輪箭雨落下。
眼中餘光,掃到那射箭的方向,也在同一時間,我手中撚著的幾枚石子,啪的一下甩出,而後身子借著慣性朝後落在身後的河床上。
那批人並非身穿黑袍,而是一個個帶著白布麵具的人。不同勢力的嗎?我大腦急轉。
“神威浩蕩,除妖伏魔。九曲金剛鐲,去!”身側不遠處,那體術精湛的道士此刻雙眸化作純白,他眉心處一道金光圓符,似那丟出手心的金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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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一閃而逝,河對岸的幾位戴白布的紛紛避讓開來。我急追上去,手中黃符丟出,一張張赤雷憑空出現。
火光一閃,擊的土石飛濺,而那群人周身起了一層煙霧,吞沒了火光。
眼尖的我立馬分辨出哪些霧氣裡有人,哪些是假象。於是腳步不停,身子似一杆長槍,直刺入煙霧中。
朦朧霧氣,凝而不散。這煙霧含有致幻的作用,隻是如此劑量還奈何我不得。
突的就聽見腳下一陣嘎嘎嘎的怪響,不待我一腳踢出去,腳掌剛抬起便有隻大手刷的一下將我腿按住。
我一用力,一隻大鬼從身下沒了出來。
神皇派仙山寶地,尋常鬼物自是不得存活,而我麵前這鬼青麵獠牙,雙眼碧綠泛著凶光,顯然是被喂養出來的。
一瞬間,眼前黑霧猛地鑽入我的口腔肺部,似乎變成了一個活的怪物。
隨著我手上用力,那大鬼噗的化作一團黑氣,來不及去處理它。我手指勾著喉嚨,用催吐的手法,對著地上乾嘔著。
滾滾黑煙從我的口中吐出,我作為被侵入的對象,本身的體驗自然是好不到哪去。那黑煙中,腐敗破舊的酸味,就和剛剛喝了一口泡著浮屍的水一樣,我差點連膽汁都吐了出來。
而那位身披金光,手持金鐲的道士向我跑來,他先是一掌覆在我額頭,一股暖流順著頭頂蔓延向下。而後便聽到他的詢問“還好嗎?”
我咳嗽著,直起身子,眼角都嗆出淚水來,我道“沒事。”抬眼望時,煙霧散去。
那些人的身影已經沒入林中,而身側的那位開口道“窮寇莫追。”
我四下打量見再無其他蹤跡,想到身後還有不少受傷弟子於是點點頭,折身返回。
但見道士們神色枯槁,有些已經眼泛淚光。細看之下,便也驚覺那些個中箭之人,全然沒了氣息。
“五絕生門。”一個低著頭的道士,擦了擦嘴上的黑血,他嗓音沙啞。
而我還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便已經有人替我解釋了。
“玄門,又是玄門,我早說過,這幫子邪性的家夥就應該被徹底鏟除。”說這話的是一位長字輩的道士,也是為數不多未被傷到而得以保命的。
最後一個隻是手臂被擦傷,但如今也是一口氣吐完,整個人全無生機的躺在地上,麵目猙獰。
長久的沉默聲中,幾位清字輩的紛紛站了起來。
我知道他們的意思,但同時也納悶,這毒怎麼會如此生猛,尋常毒藥即便入體且不論段時間內會不會發作,但凡去其傷處,至少也是能保下來性命。
隻是當我細看那些人的傷口,這才驚覺,道士身上的生氣不是自發消散而是被吸取乾淨,以至於整個人呈現出病態般的乾癟。而這五絕生門可能並不是一種確切的毒,毒藥是做不到這一步的,也就是說,這其實是一種咒。
據我了解,確實是有術士能夠將咒術以刻錄的方式存錄在器物上,但刻錄的咒物大多無法長期保存,所以這種做法費時費力,遠不如一張能借天地靈氣的黃符來的省事。
但,又或者是有一種我不知道的能完美保存咒術的方式,隻是這種方式知曉的人極少,但作用隱蔽,效果也不亞於符籙。
如果真是如我這等猜想一樣,那玄門之術簡直是過於可怕。
難怪,能與神皇派齊名,背後沒點底蘊還真不好說。
玄門中派係林立,但敢這樣闖到另一位大宗手底下惹事,真就不怕自己被組織內清除出去?我想不明白這些。
而躺在地上的那些清字輩的道士簡單交代了一些事情後,便有幾人起身往先前那夥頭戴白布疑似玄門中人的位置追去。
我既沒有選擇跟上,也沒有留下來防備著那夥人殺個回馬槍。
留在原地的一共有六人,其中有一位清字輩的道士坐鎮加上他們依托地形布好防禦,隻要耐心等救援便是。
此行我的目的是要找出那個殺死洪文武的家夥,現在,除了弄清楚襲擊的有黑蓮教之外,還有玄門的人。雖然此地被封鎖,但就連我都能感受到頭頂上的那座護山大陣正被人乾擾,不然怎麼山上藏了多少人都探查不出。
說起來,我其實一直都是束手束腳的,既不能暴露身份,又得與多方強手相互拉扯,還真是累啊。
不免自嘲一笑的我,緩緩閉上了眼睛。靠著那份所謂的直覺,大步向前走著。
…
位於南坡的林子裡,血跡順著道路一直往兩邊蔓延。
捂著腦袋,滿臉汗水的男人臉上一時青,一時紫的。他嚎啕著,望向天空,發出一聲惱怒的嘶吼。
自天上的大陣開啟之後,他便不得不與體內的那人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而這種影響,以至於讓他短暫的陷入到無意識的瘋狂,而在這段時間裡,他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有無辜的百姓,也有神皇派的道士。
而隨著他殺人行徑暴露,越來越多的道士過來,現在跟在他身後的則是一位神皇派正字輩的道士。
“彆吵了!”男人瘋狂敲打著自己的腦袋,可腦子裡的那個聲音一直就沒停過,他搖晃著身子跌落一旁,順著泥土一直往前翻滾,而後重重撞在一顆大樹上,這才止住了身形。
而身後不遠處,一位灰白道袍的年長道士,手持一柄木劍,此刻他定睛望去,在尋到了男人的線索後,腳步急踏,順著樹林追了過來。
“墨濁!”男人低吼了聲,而隨著他的吼聲,胸前突的燃燒起黑色的火焰,那火焰外圍純黑,反倒是靠近內側的地方越發的光亮。
黑色火焰似乎沒有溫度,甚至連一片衣角也無法點燃。但見這火似煙霧,順著男人的口鼻鑽了進去,而後沉寂了約莫有三息功夫,一道雷霆擊來,那男人方才猛地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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