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朝陽“跳水姐……哦不,宮姐癡呆什麼呀?”
唐大姐“還能癡呆什麼,想寫那本《土撥鼠之日》啊。如果你這個創意普普通通也就罷了,交上去應個景兒,培訓班一結束,大夥兒各自回家。問題是設定實在太精妙,如果大綱交上去,這個點子可就是她的了。小宮實在太想寫,直接拿你的東西來用吧,是不是抄襲呢?她也是成名的科幻作家,也有自己尊嚴的。可放棄了又實在舍不得,心裡著實難過。魂牽夢縈的,人都瘦了一圈。”
孫朝陽正要說話,一個中協的工作人員過來,手裡拿了一張條子“唐大姐,你的外出請假條領導批下來了,給了兩個小時的假。”
唐大姐歡喜地接過假條,對把腦袋湊過來看的孫朝陽笑道“小孫,你眼珠子滴溜溜轉動,打什麼壞主意?”
孫朝陽“大姐要出門啊,帶我一路,我在文廟關了這幾天都被關壞了。咱們剛的話不是還沒有說完嗎,邊走邊聊。反正這張假條上又沒有說不許帶人,你一隻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唐大姐“我有正事需要去郵電局打個長途電話,可不是逛街買東西。中協雖然拉了專線,但長途挺貴的,讓人看到不好。”
八十年代的人挺正直,她又是領導夫人,讓中協的人看到用公家電話難免惹起物議。上次打過電話後,她就有些後悔。
孫朝陽“您還彆說,我也有要緊電話要打。”
唐大姐好奇“你也要打電話?”
孫朝陽解釋說他不是有兩本書送去評獎了嗎,要和出版社溝通一下。又聊到莽流收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稿子,冒充自己的名字另外搞了一本《文化苦旅》的事。
唐大姐為人正派,什麼時候聽到過這種事情,瞠目結舌“還可以這樣,這也太不要臉了?”
說話間,二人交了假條,出了文廟。
幾天沒出來,建水大街上的風景又是一變。今天剛好趕場,滿大街都是賣菌子的。
雲南的蘑菇花樣繁多,能吃有幾十種,孫朝陽以前在老家的時候也常常去舅舅家山上摘,識得幾樣。看唐大姐好奇,就介紹說“這是青岡菌,就是長在青岡樹下麵那種。”“這是雞樅,一般都長在白蟻巢穴上。味道鮮美,帶著雞湯味。”“這是花菇,看起來很漂亮,但其實沒什麼味道。需要先曬乾,才能把鮮味提出來。”“還有這種看起來土疙瘩一樣的東西,本地叫豬拱菌。學名叫鬆露,是西餐裡的高級菜肴,但在這裡不值錢,一毛錢一斤買得飛起。之所以叫這個名字,那是因為此菌一般都長在鬆樹下的泥裡,跟土豆一樣,輕易不能被人發現。但豬的嗅覺好,聞味道後就會用鼻子去拱,因此得名。但這種鬆露也沒味道,很寡淡,感覺就是吃了個寂寞。我還是喜歡雞樅這種香味濃鬱的。”
至於其他雜菌,孫朝陽沒見過,也不敢亂說。
唐大姐是個標準的北方人,什麼時候見過這些,不禁感慨“朝陽你真淵博,長見識了。”
從四月到七月是雲南最有趣的季節,因為雨季的到來,萬物萌發,菜市場上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有。
比如有農民拿了根乾木柴一樣的東西來賣,說是調味品,做菜的時候可以用刀子從上麵刮些碎屑加裡麵,彆有一番風味。比如從竹筍裡抓到的胖乎乎的竹蟲,說是油炸了吃特彆香,說著說著,小販直接抓了一條蟲子扔進嘴裡,大口咀嚼。唐大姐什麼時候見過這種情形,打著乾嘔捂嘴狼狽地跑了。
又比如小販還在販賣從河裡石頭縫中抓到的打屁蟲,說這才是人間美味。他甚至還用手指捏爆了一隻,讓唐大姐聞臭不臭,衝不衝,打不打腦殼,過癮不過癮?
林林總總,都在挑戰人的神經。
雲南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很打腦殼。
這年頭的還沒有程控電話,需要人工轉接,尤其是打長途,運氣不好等一個小時的情況都有可能碰到。
孫朝陽這次是給天津木呐掛電話,死活也通不了,隻能在旁邊等著。
唐大姐卻很順利,十分鐘後就聯係到對方。
八十年代郵電局打電話都在櫃台上,你在那裡打,所有人都在旁邊聽著,毫無隱私可言。孫朝陽記得當時他陪廠裡一個年輕哥們兒去打長途,那時候廠子不是破產,工人下崗了嗎?那哥們兒的對象去廣州打工,謂之“衝廣。”二人約定一周通一次電話維係感情。
於是,那哥們就在郵電局裡當著眾人的麵,抱著話筒就“我想你,我愛你”吼上一氣,聽到旁邊的聽眾忍無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