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底是血肉,耳邊是慘叫,眼鏡男短短片刻思緒萬千,他的額頭,也不禁冒出幾滴冷汗。
從客觀的邏輯來講,推理不會錯,此時的做法完全沒有毛病。
但如果賭錯了,可就完了。
另外,注意一點,他剛才說的是“保護我們”,而不單單是“保護我”。
原因很複雜,因為若直接說“保護我”,其餘人依舊麵臨生命危險,絕對會模仿自己的做法,與直接說“保護我們”無異。
但關鍵所在,就是模仿的人多了,便可能會暴露手機此時出現的問題,而這問題,要是被那個控火之人發現……
就完了。
此時逼他出手的計劃,也將泡湯。
不如直接這樣做,說“保護我們”,雖隻加了一個字,但卻拯救了所有人,還可以留下好印象。
對同學來說,好印象沒壞處。
對這個控火之人來說,可以樹立關心他人的最初印象,而這種認知中正義的,被定義為正義的印象,總不會錯。
除非,被對方猜到自己的想法。
但正常人誰會想這麼多,應該不會……
咚咚咚……
眼鏡男的心跳變快了,像響在五臟六腑中,他的手臂也在使不出顫抖,緊張得咽下口水,都似會被嗆到。
“……”
岑鋒聽後,便平靜地看向眼鏡男,並沒有給予回答。
其實,完全不需要多麼縝密的思考,他就能斷定這個眼鏡男在唬人。
【屏】這種禁忌物,能力很雜,其中就包括阻礙網絡的功效,巧的是這次的【屏】就擁有這種功效。
其實大多數【屏】都可以隔絕網絡,因為可以省去很多麻煩,除非出於什麼目的,需要避免這個功能。
也就是說,這個眼鏡男,就算冒著逃跑效率變低的風險,拍下了自己的長相,也無法上傳網絡。
原來是假的,難怪身體這麼抖。
等等,他會不會早就偷拍了自己,在沒危險的時候,以備不時之需。
“呼…呼…呼……”
沒錯,手機的問題,就是斷網了。
另一邊,眼鏡男感覺呼吸都變得困難,他在賭,賭沒有人會模仿自己,因而暴露手機無網的真相。
因為這附近的網絡,可能都已失效。
——第一就是他說了“保護我們”四字,第二則是因此時太危險,誰還有空做除逃跑外的彆的事。
也在賭,這個控火的人,不會觀察到這個真相,所以必須要裝出手機有網的樣子,不能在言語動作上暴露。
此時此刻,簡直就像在賭命。
現在就看結果如何了……
“……”
耳邊傳來話語,岑鋒輕微抬首,掃了眼那漫天烏鴉。
四中還挺幸運,嗯…僅從招人的角度來看,除了有藍淼與陸皓兩個執忌者,還有眼鏡男這個天賦不錯的苗子。
——目前,他所表現的這種心理素質,以及優秀的邏輯應變能力,很不錯了。
如果覺醒了忌之能,那絕對是個人物。
而且,岑鋒發現,這個眼鏡男竟然沒有受太大的傷,後者從一開始,就站在了人群最後,離殯儀車遠遠的。
這種警惕性,非常高非常高。
剛才的大片指責聲中,幫助自己說話的那些人,好像也是他煽動起來的。
很聰明,在這種危險的境地,看見了生的希望,就毫不猶豫地去抓取,而且不以身試險。
沒有忌之能倒是可惜,但加入庭門,成為後勤部的指揮人員,也不錯。
算了,不多想了。
這件事處理完之後,再說。
“身體彆那麼抖,目前為止,我好像還沒殺死過你們中的任何一人。”
岑鋒身旁,烏鴉靠近便焚為灰,他注視著普普通通的眼鏡男,將其周身烏鴉全部燒儘,方才平淡地道。
大口喘氣,眼鏡男見自己安全後,繃緊的神經放鬆不少,他心中懸掛的巨石也終於放下來了。
——很幸運,自己賭對了。
不過,其餘人卻沒有解除危險,仍舊被畸形怪物與烏鴉追擊。
算了,一切儘力而為,如果自己沒有拯救彆人的能力,那便確保不會害死彆人,這就足矣。
“我的目標隻是殺死那棺材中的裸屍,一會我會去殺它,至於你能否逃走,就不關我的事了。”
“這就足夠了。”
“嗯。”
簡單幾語後,岑鋒緩緩抬掌,高溫起。
刹那間,恐怖的威能,帶動起堆堆碎石浮動,被滾滾火焰磨損,粒粒成灰成沫,湮滅於風。
“啪。”
清脆的響指聲,在耳畔泛起,撫平。
眼鏡男猛然間愣住,難以置信地回眸,瞳孔一縮,那遮天蔽日的烏鴉,竟皆沾上了火,自焚而儘。
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而忙於獵殺學生的怪物,則被一柄憑空出現的長槍洞穿,死死釘在了地上,正在拚命掙紮。
“感謝。”
眼鏡男見岑鋒是真的打算出手,最後的顧忌也消失了,他腳一軟,直接癱在地上,鼻子裡灌滿了血腥味。
就連躺著的地麵,都充滿了血泥肉沫。
他的體質天生就非常虛弱,求生欲的帶領下逃亡這麼久,早已筋疲力儘,此時連爬都爬不起來。
“你恨我麼。”岑鋒憑空握住炙淵槍,走向怪物,道,“像他們一樣。”
確實,此時存活下來的學生,眼底全都埋藏著深深的怨恨。
他們皆盯著鞋尖,盯著地麵,盯著自己的滿身傷口,就是不敢與岑鋒對視,也沒有與之對視的勇氣。
憑什麼現在才出手!?
憑什麼現在才出手!?
草,他媽有什麼好裝的!不過就是運氣好,擁有了什麼逆天的能力而已!!
……
沒人說一句恨意的話,甚至是帶有不滿的話,但他們的眼底,就已經出賣了他們此時的想法。
“咳咳,怨恨說不上,但應該差不多達到了這個程度。”
或許是受不了太濃的血腥味,眼鏡男突然嘔吐了幾口,連忙用染血的袖子擦嘴,卻吐得更嚴重。
嘔吐,不少人早就嘔吐了,很多人還是在嘔吐中而死的。
“但我知道,救與否,是你的權利。”
或許是肚子裡空空如也,他吐了會,吐不出什麼,便踉蹌地走向一旁,肩膀一沉,摔在了路旁的綠化帶。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救,也是我的義務。”聞言,岑鋒閉上眼道,“所以,我再說一聲,抱歉。”
這一聲“抱歉”,聽不出多大誠意,而且也沒多大的實際作用,不過,能明顯聽出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
“……”
所有人都沒回答,或許是不敢說話,反正,一個個染血的麵頰寫滿了恐慌,不知道在想什麼。
恨意,倒是消了不少,不是因為那一聲道歉,而是因為恨也沒什麼用。
缺乏實力,管你恨意滔天。
“你們退後,不然會死。”
岑鋒也不在意,抬手間掀起一股氣浪,將僅存的人隔至綠化帶上。
同時,他槍動,化作火焰咆哮而出,嵌進了怪物的頭顱深處,摩擦著地麵,一路生火,一路飆血。
——直到拖至很遠的地方。
“你叫什麼名字。”長槍已脫手,岑鋒卻還沒有離開。
聞言,綠化帶上,眼鏡男忍著疼痛站起身,他摘下眼鏡,黑的瞳孔渲出光線,臉頰染血,但還算是清秀。
他直視岑鋒,緩緩吐字道:
“君南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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