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路,道路的路。
由於姓“王”的人多,“路”這個字又俗,所以,我常對自己的名字不滿意。
想罷也正常,因為我爹媽學曆很低。
尤其是我爹,幾乎沒念過書,所以特彆希望我將書給念好,出人頭地。
聽說彆人爹媽會為取名翻破字典,絞儘腦汁,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天是大雨的夜,很大很大。
我與爹媽,就是唯一的人物了,哦,再加上沒必要的一些群眾。
忘了是什麼事,我們家租了輛汽車,開在暴雨中,在服務區吃飯。
記不大清,隻知道服務區燈壞了,非常黑,雨中很模糊,三人就撐著一柄傘,掂著一把手電筒。
雨中,一路踩泥,一路遇風,一路跟著昏黃的燈,還是摸進了門。
還好人少。
我的鞋很低,進了水,其實就這破天,鞋底高了也沒什麼用。
這麼晚了還沒吃飯,老爹說去我認為高檔的餐廳吃,不用管花多少錢,不等我媽開口,我就瞪了他一眼。
當時,我認為我做得不錯,是不是還需要些誇獎與欣慰。
因為老爹自己肯定不吃,就很呆一樣看著我與我媽進食,太丟人。
最終,全家決定買泡麵將就。
幸好是一起吃泡麵,如果專門讓我吃些好東西,彆人看到怎麼說,還以為我不孝,又成為反麵教材。
我抗議過,但沒用,或許沒用。
爹媽隻關心我的身體健康,而非心理。
我知道我想極端了。
買的是大桶泡麵,當時我很不理解,為什麼小桶的、份量少的反而貴,現在自然沒那麼幼稚。
但不管是大桶小桶,就是比外麵小店裡的貴,貴多了,爹媽這次失算,沒有提前買外邊的泡麵放車裡。
記憶看不清,看不太清。
三人三桶,接了熱水,算饞等了會,在專門的像餐廳裡的桌椅上吃,就拿著柄塑料叉,挖泡麵吃。
耳邊是暴雨的聲音,天是黑的,我說不出當時的心情。
爹媽常說,泡麵是垃圾食品,現在我知道它不是,至少不算是。
泡麵做錯了什麼,什麼也沒做錯,隻是因為廉價,大多很廉價,而且是打工牛馬的常食,就成了垃圾。
明明聽說國外泡麵很貴。
但隻是聽說,畢竟各國間隔絕嚴重。
嘩嘩嘩……
大雨吞沒了光,打散了地麵上的樹影。
我的那桶泡麵是番茄味的,或許是因為以前沒吃過這個口味,想嘗嘗鮮,但味道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是甜的,簡直是黑暗料理。
我吃了幾口,就咬斷麵條,不想吃,想與我媽的泡麵交換。
她吃的是老壇酸菜味的,對比那破番茄味的,味道真是香極了,賣相也好看,她平時就吃這個口味。
不出意外,我們交換了。
我吃得算細嚼慢咽,害怕彆人以為我八輩子沒吃過東西,但我想多了,在外麵,誰會注意一個陌生的普通人。
不過,老爹就屬於八輩子沒吃過東西。
他吃什麼似乎都很香,發出的咀嚼與吸吮的聲音很大,就像打呼嚕,我很嫌棄。
我吃得雖慢,但很快隻剩下了湯,我媽不喜歡吃番茄味的泡麵,全倒給了父親,自己乾坐了好一會。
我吃完也乾坐的好一會兒。
她餓,說渴,看著我,讓我把剩下的酸菜涼湯給她嘗嘗味。
我注意到旁邊有人,將泡麵蓋壓下,那薄薄一層沾進桶裡的湯中,說沒營養,喝它乾啥。
雨似乎下大了不少,欲碎了雲層。
我媽還是喝了,把那薄薄一層撕下,我記得很清楚,旁邊經過的行人,一個個都是什麼目光。
或許,隻是我幻想出來的目光。
反正我坐立難安。
以前,我媽就很愛貪小便宜,小時候為數不多去遊樂園,都要穿平鞋,為了拿兒童門票,甚至與門衛糾纏不清。
我認為很丟人。
這應該是個正常孩子都會認為的。
她還經常吃我剩的東西,我說彆吃,她說浪費,我告訴她,我好難過。
以至於隨便逛個地方,我都不敢亂看,怕買了貴的東西,會愧疚不已。
有時,我媽問我為什麼少出去玩了,她說我沒了活力,我就默認了,或許自己是沒活力了。
我還說,我又說,我好難過。
不知什麼時候,我少這樣說了,因為她隻會告訴我,學習好了,才能吃得好,才能每天吃得好。
爹媽天天累死累活的,就是為了你能夠考上個好大學,將來生活得更好更幸福,用不著太報答我們。
真的,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為了將來的幸福,消磨眼前的快樂,到底是得到還是失去,究竟是聰慧還是愚蠢。
應該是愚蠢的,大多人都這麼說。
說起來,我一直活在爹媽的期待中,所以學習還算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