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紅雷。
天明,天昏,轟隆隆!轟隆隆!
一尊模糊的黑影,坐於雲織的王座,夜晚昏沉,血雨澆灌成他的背幕,那雙極深的藍的眼眸寂靜。
那是名男子,鎖骨飄著蔚藍的項鏈,黑發淌入雨水,風聲磨滅於指尖。
輕微抬眸,血雨腥風,天欲碎,狂湧的黑海之上,不計其數的軀體猶如層層浪,卑微地向他俯首稱臣。
這是怎樣的窒息,無法用文字形容。
男子指尖晃著高腳玻璃杯,點點雨珠打散了他的容顏,朝高遠之天幕一碰,銀河般的瀑布便傾倒杯底。
遠看,似是蒼穹揾淚,在為他斟茶,王座之下是禁忌潮起潮落的叩拜。
“隊長,你應該很清楚。”
黑雨翻滾,巨浪咆哮,禁忌在嘶鳴,生命在消亡,十五道渺小黑影似箭,逆雨朝王座的方向高速移動。
搖曳的殘痕,延為雨夜中劃過的流星。
“城市裡的小朋友喊我叔叔,庭門的各位成員稱我前輩,你們都喊我為隊長,我沒有資格退。”
焰的聲音,在浪花與雨的飛濺中響起。
“……你們回去吧,聽我的,不必進行這項任務,責任我一人承擔。”
“什麼任務,陪你而已。”
雨水淌得模糊,血與血色擠得腥紅。
轟隆隆!
藍淼猛地睜開眼,大口呼吸,他捂著頭痛欲裂的腦袋,額頭與手心冷汗直流,心臟都控製不住地收縮。
這是夢,夢嗎,他這是第一次做夢。
王座之上,那是誰,那人的瞳孔,為什麼和自己……
藍淼皺眉努力回想,他恐怖的記憶力,記住夢中的場景,也並非不可,可為什麼看不清那人!
他曾因記憶而苦惱,以前是忘不了發生的一切,像詛咒般,像天罰般,現在是記不起腦海中的事物。
六歲之前,記憶全無。
該死,今晚為什麼也出現了這情況!
藍淼半坐在床,冷靜了好久,他披上深藍的外套,穿著拖鞋朝房門的方向走去,黑發顯得有些淩亂。
隻記得,夢到了雨,雨幕籠罩著城,微火搖曳,似有人影浴血凋落。
王座之上,是誰,一定對自己很重要。
藍淼壓下混亂的思緒,想出去轉轉,推開房門,沒開燈,冰箱傳來一點光,嬌小的身影在翻找著東西吃。
“蝶。”
藍淼有些疑惑,蝶這麼貪吃嗎,怎麼感覺經常吃不飽。
“找吃的,不關你的事。”蝶正在啃著塊小蛋糕,她幾口吃完後雙手抱腰,儘管抱不到什麼東西。
“……我幫你做點,晚上吃涼的不好。”藍淼說道,他早習慣了蝶的語氣,有種照顧小女孩的既視感。
“你做夢了嗎。”蝶的紅蝴蝶瞳抬起,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一縷血色。
“嗯,算是噩夢吧。”藍淼摸著發絲,自己表現得很明顯嗎。
“做夢而已。”蝶繼續啃小蛋糕,“快點幫我做吃的。”
“……行。”
片刻後藍淼走到街道,瀾海的高樓閃爍著各色流光,各色的光在遠處市中心,這裡算不是有多熱鬨。
少年漫無目的地走動,他站在天橋,向下方的湖望去。
水麵輕微蕩漾,泛起他倒映的影。
或許睡久了,他感覺,偌大的湖麵,天空的雲霄,隻是他影子的一隅。
周圍偶爾有車燈閃過。
無聲。
“沒機會了,山這麼大,我們不如轉移群眾!隻要還能活著!就有希望……”
“莫離,這其中的因素太多太雜,遠沒有想的那麼容易。”
“可是……”
“好了,沒時間了,我們走。”
“……隊長,大家,我…我去試試,過一段時間就去找你們!”
“喏,彼岸花,回來後還我。”
嗒嗒嗒嗒,雨好大,水珠落地的聲響淹沒一切,城市都欲在暴雨中扼喉窒息。
“昏風之燭,滴水可熄。”
“……不…不…隊長!彼岸!!大家……!”
“好好活下去,彆讓燭火吞沒。”
雨,雨,打濕了城市,打濕了天空,蒼白的雷都在悲鳴。
猛然睜眼,耳邊是呼嘯的風聲。
“………”
宗莫離從夢中驚醒,他揉揉眼眶,原來不是下雨,城市的天空掛著稀星,閃爍中似無數視線向他投落。
他此時正靠在一座極高的樓頂,四麵是璀璨的燈光,錯落有致,猶如星河墜地,這是城市的天際線。
“失職了,巡查都能睡著。”宗莫離眺望四周,他捂著腦門喃喃,“好在今天城市裡還算祥和。”
新的血疆又誕生了,速度驚人,這份祥和又能維持幾時。
“快了,隊長,我該怎麼選。”宗莫離一人站於高樓之頂,身影落寞,他抬眸,注視腳底萬家燈火。
“這是給我的,第二次選擇,是救贖,還是懲罰。”
風聲,這裡是繁華的城。
可若不移家,沒有希望的,山啊……
它無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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