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煢煢山也曾是鐘靈毓秀的風水寶地。
無妄峰上姻緣廟頗為靈驗,香火不斷。
她與郎君孟翊許定情那日,一道去姻緣廟求了紅線。
彼時孟翊許已經繼任城主之位五年。
郎君治政清明,百姓愛戴,又因其性情溫潤親和,他們成親那日,百姓夾道恭賀,杜鵑開了滿城,一派祥和喜慶。
她婚後半年便驗出兩月身孕,郎君初為人父,喜不自禁,她也歡喜得很。
本以為日子會這樣美好的過下去,但偏偏天不遂人願。
她在府裡安了一個月的胎,實在是憋悶得很,想著出去透透氣,郎君便說帶她去無妄峰看日出。
他們在城外十裡亭中歇腳時,走進來四個半大少年,看上去大概十五六歲。
少年人風華正茂,朝氣蓬勃,談笑風生頗為有趣。
他們邊閒談邊一道往山頂走,誰知走到那姻緣廟中,便再也沒能活著走出來。
那四個少年人轉眼就變成了毫無人性的惡魔。
姻緣廟門窗關得緊,神台燭火搖曳,她與郎君被分開關著,房中無人,隻能聽到從隔壁依稀傳來四個少年說話的聲音。
她被下了藥,渾身無力,隻艱難地爬到牆邊,耳朵貼在牆上,聽到郎君和那為首的叫肖鋒的少年在低聲說著什麼。
她聽不真切,又擔心極了郎君,出聲喚道“翊許!”
隔壁的聲音停頓了一瞬,很快響起郎君溫柔的聲音“菱娘,我沒事,他們隻是求財,你彆擔心,天亮就能回家了。”
聽了郎君的話,她不僅沒能安心,反而狠狠提了起來,不好的預感籠罩著她。
既是求財,為何迷暈了他們後,不把他們關在一起?
她當時不知道,一牆之隔,孟翊許已經被折磨得鮮血淋漓。
他俊雅的容顏上鮮血冷汗混在一起,四個惡魔獰笑著狠命地踩斷他身上的每一寸骨骼,斷骨之痛痛徹心扉,他青筋暴起,眼睛充血,卻硬是咬著牙根不吭一聲。
聽到菱娘不安的聲音,他狠命倒抽幾口氣才壓下喉中的悶哼。
“你也沒事吧?”
“……沒事。”
“你們在做什麼?”
“我們在閒聊,他們承諾了,拿了錢就會走。”
她聽郎君聲音一如往日,隻是與她一樣中了藥,有些虛弱,懸著的心在郎君斷斷續續的安慰中漸漸落下。
隻是,她怎麼可能想得到,那四人求的根本就不是財,而是淩虐踐踏人命的刺激。
她意誌昏昏沉沉,憂心腹中胎兒,祈禱著快快天明時,一牆之隔的地麵上,她的郎君狼狽地跪趴在地,抓住惡魔的腳踝,卑微地祈求
“求求你們,我娘子懷有三月身孕了,求你們放過她,屆時,屆時金銀珠寶我全都給你們……”
惡魔踩著他的背,殘忍道“不夠。”
孟翊許已經疼得有些麻木了,卻還是固執地求道“我願意把我的命給你們,隨你們處置,隻求,放我娘子一條生路。”
惡魔似乎是折磨夠了,聽到了想聽的話,好脾氣道“好,我答應你。”
“彆讓我娘子看到我死後的樣子,求你……”
郎君的聲音就是安神的藥,她自己待了許久
當隔壁的門打開時,她鼻尖聞到了飄進來的血腥味。
那四個少年踏進屋子時,她在燭火的映照下,看到了袍角鞋底沾著的黏稠的紅色,那紅色太過刺眼,刺得她的心好像要跳出喉嚨。
“翊許……”
少年處在變聲期的聲音粗噶難聽,笑得惡劣,戳破她所有的僥幸“你想見孟翊許?”
“去黃泉見,如何?”
她隻感覺腦中轟鳴,緊接著就被提起來拖到了隔壁,一眼便看到地上毫無聲息的血人。
肖鋒的聲音猶如附骨之蛆,每個字都在瘋狂地撕扯著她的心。
“他可真是愛你啊,狗一樣趴在地上抱著我的腳,求我放過你。”
“我打斷他的骨頭,踩爛他的肉,疼得在地上打滾,都一聲不吭。”
“他都快死了,還要陪你聊天,嘖嘖嘖,真是深情啊!”
她好像聽到,身體裡有什麼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碎了。
接下來發生的,就是永遠看不到儘頭的折磨。
他們配合著哄著孟翊許,讓孟翊許相信他們會放她走,就是為了享受更深的淩虐的快感。
他們將她渾身的骨頭一寸寸踩斷,連她腹中的胎兒都沒能幸免。
指骨裂了,腿骨斷了,骨盆碎了,孩子沒了,血流乾了。
她睜著眼,看著郎君麵目全非的臉,鋪天蓋地的不甘與怨恨吞噬她所有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