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萊優將車駛向左邊的空地,車尾對準正門。我們等了一會,卻隻有不到二十隻流浪狗出來,與建築內的總數相比差太多了。正發著愁,杜萊優把喇叭按響了。
悠遠的一聲長鳴,足夠繞開厚重的混凝土牆傳遞到建築物內部,但出來的流浪狗還是有限。
漁子霏說“會不會是它們意識到裡麵的人撐不了多久,所以專注於更虛弱的獵物。”
陳珊珊說“有可能,與前幾個小時相比,它們確實懶惰了許多,都不肯出來。”
“或許是裡麵更陰涼一些。”我看著頭上的大太陽隨口說了一句。再看向車內,沒注意到都在看著我。
“嗯?怎麼了?”
“好像是這麼回事。之前它們雖說圍住了我們,但當太陽炙熱時它們都會有意地躲進草叢樹林中,一些還會隨著建築物的陰影而移動位置。”漁子霏說。
“那就沒法了,大家坐前麵來。”
“杜萊優,你想乾什麼。”意識到不妙的覃達聰叫了出來。
“坐好咯。它們不找我們,那就主動去找它們。”
杜萊優的話音剛落,大巴車就以極快的速度倒車撞向玻璃大門,不過效果不太好,於是又是連續的倒車。玻璃對玻璃,金屬對金屬,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搖勻時,有兩扇鋼化玻璃門終於應聲倒下了。大巴車無情地碾在上,直至車身完全進入到大廳裡,方才停下。
一眼望過去,大廳內的流浪狗如天上的繁星,五顏六色,星羅棋布。它們很震驚地看向我們,我們也很震驚地看向眼前的景象。
“行……行動吧。”
不知是誰喊的這麼一句,大家就都戴上橡膠手套,像瘋了一樣拚命地向外投擲火腿腸。
“穩著點,不要慌,一輪一輪來。”
又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大家就都冷靜下來,開始總結經驗和調整心情,整個投擲過程逐漸變得有序,不再混亂。
大巴車的周圍已經死了一圈流浪狗,這個圈還在往外擴張,從另一個角度看,我們就像站立在流浪狗的屍山上。
“先休息一會吧。”漁子霏建議。
我立馬就答應了。投擲並不累,主要是精神的高度緊張導致體力消耗嚴重。
其他人也陸續同意。
孫毅傑邊喝水邊說道“隻有這麼近的距離才能切身感受到數量上的驚人。”
漁子霏頻頻點頭。
“確實。三樓走廊上的流浪狗也多,但遠不及這裡誇張。”
休息幾分鐘,我們又繼續開展工作。前麵部分的流浪狗已經中毒身亡形成一道屏障,後麵部分的流浪狗在為搶食屍體齜牙咧嘴地爭鬥個不停,因此我們需要更大的投擲力度將火腿腸拋向遠方,偶爾也會有失手將火腿腸拋落在餐桌上的情況發生。
“不行啊,要更往裡麵去。”我邊說邊走向駕駛位,“杜萊優,能不能貼著這麵牆壁將車開進過道裡。”
杜萊優目測了一下,回道“總要試試。”
於是我們停止投擲工作,並轉移至車身右側位置。杜萊優先將車開了出去,之後又倒車轉向左邊,開進貼牆的這條過道中。一開始沒有那麼順利,車尾的左側碰到了牆壁產生了不小的形變,緊挨著的那麵車窗玻璃一下子就震裂了。經過反反複複地調整,才終於把車擠進過道中。此時,車身左邊緊貼著白皚皚的牆壁,右邊則把一體式的餐桌椅擠得翹了起來。不過由此換來了不錯的位置優勢,我們可以沿著過道一路投擲,覆蓋更多的區域。
工作很順利地進行,經過樓梯口時,我還朝上觀察了一會,但由於角度原因,上麵的狀況還是不明朗。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車尾碰到儘頭的牆壁,我們才停下來。車廂內的大家早已疲憊,而車廂外則倒伏了數不清的流浪狗,唯剩幾隻還未吃到有毒火腿腸的流浪狗在活蹦亂跳,不知危險已近。
“都在這了嗎。”覃達聰問道。聲音有些疲憊。
“怎麼可能,隻是一部分啦。”漁子霏也疲態儘顯。
也有例外。孫毅傑生龍活虎地說道
“上麵的怎麼不下來啊。”
杜萊優從前麵走來,“再等等吧,它們肯定會下來的。”她拿起一瓶水,“剛才從樓上陸陸續續下來了有一百多隻,加上大廳這裡的三百多隻和外麵殺掉的近五十隻,總數量還不到一半。”
“我有個提議。”平常我都不愛主動進言,可能是想早點休息,於是提議道
“將車開去三樓門口,先把那裡的流浪狗清除,救出一部分人。現在已經是下午5點了,這場……這場戰役不可能一下子結束,先救出一些人,增加幫手,接著再打這場持久性的戰役。”
“‘戰役’啊。名字取得挺貼切。我同意。”杜萊優把手舉起。
看見他們都把手舉起來了,我繼續說
“救起焦躁不安的人是很危險的事情,不排除他們會做出一些蠢事,所以,”我看向孫毅傑,“傑哥,到時可能需要你維持一下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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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毅傑拍著胸口應道“哎,小問題。”
商定完畢,大巴車又再次啟動,這次來到了三樓門口前。門前有幾級台階,車開不進去,也不夠寬度開進去,四周現在已經沒有流浪狗的蹤影,所以我們決定采取敲碎玻璃把流浪狗吸引出來再毒殺的方案。
方案是我提的,我沒想過讓其他人執行。我拿上紅柄的安全錘,下了車,往鋼化玻璃門走去。預備敲碎玻璃之前,我貼在玻璃門上往裡麵窺探,隻見走道上的流浪狗數量並沒有缺失多少,它們還是維持最初看見它們時的狀態。轉過一個角度,我看到糖水店的門後,馮麗娜無助地靠在門上,像定格的畫麵,一動也不動。
我提的這個方案有要救馮麗娜的私心,但要問為何對她有私心,我很肯定不是因為愛意。是什麼呢?可能就是熟一點而已,畢竟我是一個重感情的人。
現況已經基本了解,沒有猶豫,我果斷用安全錘砸向右邊玻璃門的右下角,又砸向左邊玻璃門的左下角,對開的兩扇門沒有碎灑在地,僅是碎裂成蜘蛛網狀,這就是鋼化玻璃的特性,還需施加一個力方可將其擊碎。我抄起路基花壇上鬆脫出來的兩塊磚,疾走上車。車門關閉的一瞬間,我將兩塊磚分彆擲向左右兩扇門,像崩塌的雪花,玻璃應聲碎了一地。
流浪狗出來了。我們還是照之前的做法,不過這次要儘量把流浪狗往外麵引,因為投擲的空間太受限了。
出來了有五十隻左右,從數量上來說遠遠不及預期。毒殺完這些流浪狗,我再次下車去探明情況。我的膽子當然沒那麼大,不過是不想讓近在咫尺的勝利溜走而已,不甘心這些我還是有的。
小心繞開地上的屍體,我走進三號飯堂。三樓的走道七繞八繞,做不到縱觀全局,就目力所及,沒有發現屹立的流浪狗。走到糖水店門前,我蹲下身敲了敲門。即使鬨出那麼大的動靜,馮麗娜卻依然保持著不變的姿勢,聽到敲門聲,她很遲疑地抬起頭,轉過來,當她看見是我,無神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來,眼淚也隨即往下掉。
我做出噤聲的手勢,她醞釀好的即要迸發的情緒就給咽回去了。我又做出開門的手勢,她機械般地把門打開,這時我已經站起來了,她扶著門也站起來,兩人視線再次交融的那一刻,她終究是情緒失控,哭吼著衝過來抱緊我。其他店鋪的人們意識到可以走出來了,毫無危機意識地一湧而出,我見狀立刻牽住馮麗娜的手拉她出去。
我回頭看了一眼,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那些看不見在何處的流浪狗突然出現並緊跟在人們的後麵,倉皇而逃的人們你推我拉,完全喪失理智如同動物一樣。就這回頭一看,我失神大意了,沒有留意腳下,在剛出飯堂的時候不小心被地上的一具屍體絆倒,踉蹌地跌倒,右手腕受力過大即刻傳來劇痛。我深知是扭到了。
“快走,彆管我。”我對馮麗娜大喊著。車上的人也在喊她先上車。
為避開後麵瘋狂的人們,我側身轉了幾個圈,沿著斜坡滑落到一樓去。斜坡長滿茂盛的綠草,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就是扭到的右手讓我一度疼叫連連。
上麵的情況肉眼無法觀察,通過聲音聽到有車門的關閉聲,還有女生的尖叫聲,好像是有人被流浪狗咬到了。
我在下麵等待,等待和杜萊優的心有靈犀。果然,被我盼到了。我聽到杜萊優在喊“現在安全了,可以上來”,於是我從右邊的大理石樓梯緩緩走上去,剛一露頭就看見車上有人對我招手,我觀察一下周圍情況,發現沒有異常便迅速跑過去。
上車後,我看到過道裡有一女生躺在過道上,她的兩隻腳皆有被撕咬的傷口,共有三處,其中右小腿靠近腳踝處的傷口最為嚴重,皮都給掀起來了。陳珊珊正在幫她包紮。其他逃出來的人還好,隻是受驚過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