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會下鄉,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走訪調查。俗話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周濟民跟在當地兵站的工作人員身後,看著他熟稔的與老鄉交談,打探家中的底細。
說到傷心事時,就遞上一支煙,劃拉火柴,給老農點上火,陪他一塊吞雲吐霧。
周濟民不怎麼會抽煙,他模仿著他們,點起一支煙,將煙氣吸入肚子裡,結果被煙氣嗆到大聲咳嗽,惹得旁邊看熱鬨的村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後生仔不行的呀,抽煙都不會。”
“你懂什麼,人家那是先生,肯定未來是要當官坐衙門的,抽的都是水煙,咱們這都是自家卷的旱煙,哪裡抽的慣咧?”
“這麼說,你也抽過水煙?怎麼感覺?”
“我享不了那個福氣,之前去大城裡做短工,那家人可是大戶人家,手裡的買賣從南到北,跑了好幾個省,手上有不少稀奇玩意。
那天我們帶他家小孩出門玩,差點被拍花子捉去,結果被我搶了回來。老爺一高興,賞了我一壺水煙,讓我坐在門房裡抽。
那個大煙上頭啊,一下子,我頭就暈乎乎的了,就好像是喝燒酒喝高了一樣,然後頭還疼得厲害,後麵這塊比家裡的磨盤還要硬,想扭頭都扭不過來。
再抽幾口,就感覺想把早上吃的雜碎炒粉吐出來,我趕快就把水煙壺還給老爺了。那個老爺還有家中的雜役都像現在一樣笑我咧,但我也笑他們沒抽過我們這的卷煙,這才是人抽的東西嘛。”
周濟民強忍著不適,將一支煙抽完,煙頭則被他小心的用腳碾了好幾遍,確保不會複燃。
麵對老農的取笑,他簡單應答了幾句,隨後便蹲在村口,仔細聽著來來往往的村民閒談。
有的人在抱怨今年上頭拿走的錢太多了,明年又要借錢買種。
有的人在背後造謠說哪家的丈夫出遠門好幾年沒回來,肯定是變心轉意了,苦了家中的老母還有剛過門就守活寡的媳婦。
有的人背著一包剛打好的米,準備上集市裡賣掉,賺點錢給家裡的人扯幾尺布。
也有較為富裕的人帶著兒子兒媳,抱著孫子,趕著驢車去趕集。
反正周濟民將他所看到的的,所聽到的一切都記錄下來,準備回去之後再整理。
這次出來他是和農科所的調查員一塊配對下來的,之前就商量好了,周濟民去搜集資料,那位唐宗恒調查員則去乾走訪觀察的活。
周濟民對這位玩世不恭的唐大哥十分不感冒,畢竟看起來就不像公職人員。
在周濟民的印象裡,供職於公家,不像給他們培訓上課的老師一樣嚴肅,也起碼要把製服穿出筆挺的感覺。
但這位唐宗恒,他竟然把那件厚厚的土氣藍布勞保裝穿出時尚的感覺。要是劉瑞過來一瞧,估計就能認出來是前世時不時風靡的破洞裝,被家長抓住往死裡打的那種,要是再染個頭發,打幾個環,就變成了一代殺馬特宗師了。
周濟民看看日頭,差不多在自己頭頂上了,在翻出自己的懷表一看,已經到集合時間了,便將本子啪的一下收起來,鋼筆插進上衣口袋,長衫隨著走動擺動著,再搭配上那個騷包的半框金絲眼鏡,妥妥的就是傳統話本裡的白麵書生。
來到預定的集合地點,他看到唐宗恒已經坐在帶路的兵站人員身邊,兩人不到半天的功夫就熟絡起來,吹牛打泡,稱兄道弟,感覺就像是認識了千百年的熟人一樣。
兵站的工作人員看到周濟民走了過來,眼睛一瞟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村口祠堂那裡蹲了一上午,皮鞋都還是乾淨的,村子裡也隻有祠堂天天打掃了。
唐宗恒與工作人員勾肩搭背,一塊跨上牛車,兩人並排坐在前麵車夫的位置上,將後麵的車鬥位置讓給了周濟民。
木板上鋪著幾條動物毛毯,看花色應該是狐狸皮,倒是挺漂亮的。
周濟民盤腿坐在車上,開始翻閱自己記錄下來的資料,但看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有用的信息,全都是些雞毛蒜皮之事。這和遠東局的老師教的不一樣啊!這裡連工人都沒有,怎麼搞組織?
悶悶不樂的吃過飯,周濟民不斷翻看他那些問老師要來的書籍,感覺之前學到的理論知識與現今的困境完全對不上,自己根本就是無從下手。
這個時候,唐宗恒提著兩瓶酒,手裡還有油紙包著的燒雞,直接闖進了屋子,將手裡的東西往桌上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