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陣,應敵!”
兩百餘名率先歸來的袍澤迅速皆成方陣,保護著身後的地道入口。
然而在敵軍如暴雨般洶湧的衝擊下,這小小的方陣卻顯得那麼脆弱。
不斷有袍澤倒下,不斷又有袍澤趁著夜色偽做衛兵越過戰場,重新歸隊補上位置。
蘇角攜帶的長劍已經卷刃。
他隻能撿起陣亡敵軍所掉落的長鈹。
一鈹刺穿一名閹人的心口,又飛起一腳踹開一名正欲偷襲孬蛋的門客,蘇角渾身浴血,麵目猙獰的發問“張不更,還有多久?”
張驍沉聲回應“百息!”
蘇角抬頭時還能看到有袍澤正儘力混入人群,以求能趕到他們身邊。
但距離約定的撤退時間僅剩百息,袍澤們也已經堅持不住了!
心中一狠,蘇角斷聲喝令“某來斷後。”
“張不更你去指揮。”
“按傷勢輕重,陸續撤軍!”
張驍看了眼那些趕來的袍澤,心中不忍卻迅速應令“唯!”
輕傷兵率先跳進地道,儘可能快的向前爬去,緊隨其後的則是最先趕到地道,體力已經不支的士卒。
至於重傷兵?
他們反而留在了最後麵。
“蘇不更,撤吧!”
強撐著缺了一條腿的身軀,前夫目光堅定的看向包圍而來的大鄭宮衛兵,沉聲開口“後麵的就交給我們了。”
待絕大部分士卒都已跳進地道後,三十餘名重傷兵強撐著最後的力氣聚集在了地道口附近。
看著他們殘破的身軀,蘇角眼眶發紅,鼻尖發酸。
“本將……”蘇角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能說些什麼。
在這一刻,似乎連許諾給他們多爭取一些田地賞賜都顯得那麼庸俗!
然而敵軍不會留給蘇角長篇大論抒發情感的時間。
蘇角隻能拱手一禮“下輩子還做袍澤!”
前夫持槍擋住襲來的長刀,朗聲一笑“下輩子某要做你的將軍!”
蘇角咧嘴而笑“說定了!”
蘇角最後看了所有重傷兵一眼,試圖將他們的模樣都記在心中,然後也跳進了地道之內。
左臂被再次砍下的長刀斬斷,前夫再也支撐不住,跌坐於地。
“保護某!”
吆喝了一聲,前夫僅存的右手顫顫巍巍的從懷裡取出一枚鐵片扔在地上,然後又拿出一柄燧石刀。
“蘇不更,可千萬千萬要記得將我等的慷慨赴死告知君上,好求君上多賞我等的家眷幾畝地啊!”
若非是為了家人安康,又幾人會甘願坦然赴死呢?
喃喃的說出了遺言,前夫重新提起精神,運起渾身力氣斬向鐵片。
“鐺~”
金鐵交鳴之音炸響,隨之而起的還有零星火點。
火星落向石油,頃刻間便將其引燃。
大量堆積的石油成為絕佳的可燃物,承載著火焰迅速向周邊蔓延開來!
“走水了!快去取水滅火!”
“休要用水,此火應是長安君的黑油,必當以沙土撲……啊!!!快救我!”
“快以沙土滅火,否則咱們全都得死,快啊!”
“不過是三百錢的月禾而已,賣什麼命啊,快跑!”
火海麵前,有幾人可以冷靜的思考?
即便有將領大聲吆喝著應該如何處置,但地道口外的衛兵們還是迅速亂成一團。
幾名將領曾聽聞過石油的名聲。
在他們看來,這石油不過是加強版桐油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然而真正麵對由石油引燃的大火,他們才終於明白,地獄是何等光景!
前夫作為引燃火海的人,渾身上下的衣服已經被儘數引燃,整個人就像是一根火炬一般!
高溫灼燒著他的皮膚,給他帶來劇烈的痛苦。
但當他看到抱頭鼠竄的衛兵,他卻仰天大笑“鼠輩們,耶耶的大火可還暖和?”
用右手撐著自己站起身,前夫單腿蹦躂著向衛兵們跳去,眼中儘是狠辣“耶耶給你們送溫暖來了!”
人群之中,十餘名沒來得及歸隊的嬴成蟜親兵對視一眼,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濃濃的絕望。
他們的衣服和皮膚上也沾染了大量石油,莫說火海襲來,隻是溫度再升高一些都會將他們引燃。
他們逃不出大鄭宮了,即便投降也難逃火海。
既然如此……看著大笑著蹦向人群的前夫,親兵們眼中露出決絕,向著後院的前後二門跑去。
“快跑啊!大火要來了!”
“彆擠,再擠誰都跑不出去!”
“伱彆推……你怎麼著火了!!!”
不同於渾身冒火的前夫,還沒起火的親兵們得以在混亂中順利擠進人群。
然後,親自打擊燧石,引燃自己!
一名渾身冒火的親兵獰笑著抱住了衛兵千人將“耶耶死也不能白死!”
“九幽路上給耶耶墊個背吧!”
在這些親兵的瘋狂之下,火勢擴散的速度再次上升了一個台階。
他們更打破了衛兵們互相的信任。
所有衛兵不再顧忌對方是否是自己的袍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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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攔在自己麵前的。
殺!
凡是無故靠近自己的陌生人。
殺!
若從高空俯瞰,便可以發現大鄭宮後院已經變成了一片燃燒著血池!
火焰吞噬了一條條衛兵的生命,又沿著窄口瓶留下的石油線條向著四麵八方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