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躺在地上,他覺得肩膀有點疼,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抓撓。
可他卻已感受不到自己的手,感受不到自己的腳。
勉強抬起頭,嫪毐就見自己的胳膊正跟在一匹戰馬身後繞圈。
隨著戰馬的奔馳,胳膊裡的血液流淌成了一個圓圈的形狀。
而那圓圈的中間,正是嫪毐!
“這便是車裂的感覺嗎?”失神喃喃間,嫪毐無力的看著自己的四肢各奔東西。
直至這一刻嫪毐才終於意識到,他敗了。
徹底失敗了!
他再無任何翻盤的可能!
恍惚間,嫪毐似乎聽到了陣陣喝彩。
“彩!”
“這等奸賊就該處以極刑!”
“就這般殺死他,實在是太過便宜他了!”
“娃兒你快看,那是胳膊那是腿,那邊還有一攤血,不要恐懼殘肢和鮮血,你以後會造就更多的殺戮!”
圍觀的黔首們看著如此血腥的一幕振奮喝彩。
甚至有一些家長專門把自己的孩子也帶了過來,強迫他們去看那殘肢與鮮血橫飛的場麵,幫助他們克服未來踏上戰場時會麵對的恐懼心理。
這是嫪毐一個人的恐懼。
這是一群人的狂歡!
嫪毐的尊嚴讓他不甘於成為小醜。
劇烈到無法承受的痛苦讓大腦主動屏蔽了痛覺神經,這讓嫪毐感受不到痛,得以張狂大笑“就這?”
“長安君,世人皆言稱你是刑訊高手。”
“便是太祝嬴擎都沒能在伱手中挨過一個時辰。”
“可你卻僅僅隻會如此粗淺的手段嗎!”
嬴成蟜怒斥“什麼刑訊高手?你怎能憑空汙人清白!”
“本君根本就不懂刑訊!”
“還愣著乾什麼呢?”
“救人啊!”
話落,嬴成蟜帶頭衝鋒,不顧鮮血和碎肉,直接撲倒在嫪毐身側。
身體剛落位,雙手已經捏住了嫪毐兩肩處暴露在外的血管。
夏無且明明是個醫者,手裡還捧著湯藥,卻跑在第二位,沉聲喝令
“張嘴!”
嫪毐並不聽話,非但沒有張嘴甚至還緊閉嘴巴將頭扭到另一側。
夏無且半點都不跟嫪毐客氣,硬是將嫪毐的腦袋扭了過來,手指一錯就卸掉了嫪毐的下巴。
“喝!”
滿滿一碗湯藥被夏無且儘數灌進了嫪毐口中,嗆的嫪毐連連咳嗽,四肢端口流出鮮血的速度更快了很多。
嬴成蟜有些焦急的大喝“八夫、卦夫,速來止血!”
“雲柔,還愣著做甚!”
雲柔沒有回答,她隻是打開縫合箱,取出一根精致的針穿上蠶絲線,然後看向其他幾名獄吏,溫柔卻嚴肅的叮囑“記住,從粗到細,從大到小!”
“速度務必要快!”
說話間,雲柔手中針線已經對著嫪毐的血管穿刺而下。
嫪毐大口喘著粗氣,冷聲開口“莫要徒勞無功了。”
“爾等的折磨毫無用處。”
“本公半點都感覺不到痛苦!”
雲柔和嬴成蟜齊齊露出欣喜的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
嫪毐都懵了“本公感覺不到痛!”
“嬴成蟜,你對本公的折磨毫無意義!”
嬴成蟜認真的說“你怎麼還認為本君是在折磨你?”
“本君是在救你!”
“你稍後若是痛了可以告知夏太醫,讓夏太醫再為你灌湯藥!”
隻看嬴成蟜這滿臉誠懇、口呼救人的模樣,誰會想到就是嬴成蟜親口下令對嫪毐施展了車裂之刑?
隨著時間的推移,被屏蔽的痛覺神經重新恢複連接,痛楚逐漸變得清晰。
嫪毐終於徹底明白為何那麼多人會對嬴成蟜的刑訊產生恐懼了。
刀刃切割針線穿梭給嫪毐的肉體帶去了極大的痛楚,嬴成蟜那似乎沒有半點惡意的目光更是讓嫪毐心底冰寒!
若那些黔首還隻是在用看小醜的目光看他,那嬴成蟜看他的目光已經不是在看一個人了!
嫪毐終於扛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悲哭怒求“殺了本公!”
“求求你們,殺了本公!”
“快殺了本公,否則本公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嗚嗚嗚!”
嫪毐的悲呼被麻布堵住。
嬴成蟜轉頭發問“夏太醫,此人狀態如何?”
夏無且沉聲道“算不上好。”
“但此人平日裡應該沒少吃大補的藥物,氣血倒是還算充盈。”
嬴成蟜露出放鬆的笑容“甚善!”
“嫪毐,聽見夏太醫的話了嗎?”
“我們把你從鬼門關裡拉回來了!”
旋即嬴成蟜朗聲發問“畫師到了嗎?”
幾名禦用畫師瑟瑟發抖的拱手“臣在。”
另幾名有繪畫愛好的獄吏也隨之拱手“卑下在。”
嬴成蟜略略頷首“做好準備,稍後定要觀察仔細。”
“我們的時間並不充裕!”
話落,嬴成蟜摸出一柄小刀,深吸一口氣,然後對準剛剛縫合完畢的右腿斬切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