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嬴政所望,蒙毅用最為洪亮的聲音念出了嬴成蟜和王翦共同送來的軍報。
莊嚴宏大的聲音回蕩在禦書房內,經由牆壁的碰撞發出回響,繞梁不絕。
但禦書房內卻僅隻有蒙毅的聲音。
饒是早就做好吹噓準備的李斯都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直至蒙毅的回音消散,雙眼瞪的溜圓的李斯才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個聲音
“啊?”
往日無往不利的如簧巧舌好似被麻痹了一般,笨拙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李斯的聲音打破了禦書房內的沉寂,一眾朝臣齊齊懵逼的看向蒙毅
“啊???”
短短一個音節,卻包含了萬千情緒!
環顧滿堂朝臣,嬴政壓著嘴角,溫聲而笑
“長安君,大勝矣!”
魏繚一個激靈,不敢置信的發問“候者不是言稱長安君被重兵圍困嗎!”
“南郡諸國人不是皆背棄我大秦嗎!”
“楚國不是耗時數月召集兵馬、輸送糧草以戰長安君嗎!”
“怎的就勝了?怎的能勝啊!”
魏繚自問了解軍略和戰術。
但饒是魏繚想破了頭皮都想不到嬴成蟜該如何破局,更想不到嬴成蟜能獲得如此大勝。
這不符合軍略基本法啊好不好!
所有朝臣齊齊嘩然
“僅憑十萬兵馬,大敗三十七萬楚軍也就罷了,還僅僅用時一日!”
“用時一日也就罷了,竟還能得十萬六千餘首功!”
“得十萬六千餘首功也就罷了,竟又陣斬都尉六人,俘都尉一人!”
就在剛才,一些朝臣事實上已經有了和嬴政一樣的心思,寧可讓大秦在盟約上吃點虧,也得請燕國多多出兵好給嬴成蟜解圍。
結果他們還什麼都沒做呢,嬴成蟜非但已經自己解了圍,甚至還打出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就離譜!
一名朝臣下意識看向王賁“王將軍以為長安君是如何得此大勝的?”
“若王將軍為此軍主帥,可能得如此大勝乎?”
當今大秦的頂級大將們已經儘數出征,朝臣們儘數看向王賁,等待王賁給他們帶來專業的講解。
然而他們看到的卻是王賁瞬間變得蒼白的臉。
做不做的到?
還做?本將想想都覺得可怕!
不!
這是本將連想都不敢想的話題!
連戰連勝、手握大軍、出征在外,結果還收攏了人心,引得敵國十數萬青壯主動投效?
上一個能讓數十萬敵軍望風倒戈的人是誰?
周武王,姬發!
即便不考慮嬴成蟜身負王室血脈和繼承權,僅是這一套連招打下來也能讓白起看了自愧不如、伍子胥看了直呼秀兒、廉頗看了甘拜下風!
我功高蓋主、不得善終團願在找死一道稱你為最強!
所以王賁斷聲道“本將做不到!家父也做不到!”
“本將並家父連想都想不到如此妙策!”
“長安君,大才!”
聽見王賁這話,群臣愈發咂舌。
“長安君年不過弱冠,卻已如此善戰,難道上天要賜予我大秦第二位武安君乎!”
“便是昔日武安君,於弱冠之齡亦無長安君這般能征善戰啊!”
“先有大洪山大捷,今又有鄂城大捷,再配合壽春城大捷,楚軍主力竟已全軍覆沒,我軍前方已是一片坦途!”
禦書房亂糟糟的。
所有朝臣或是出於恭維、或是出於真心,都在感慨的稱讚著嬴成蟜。
嬴政沒有阻止。
好像他的時間一點都不值錢、他的工作一點都不忙碌一樣,隻是眼含笑意,耐心的聽著。
足足過了兩刻鐘,嬴政方才淺笑著擺了擺手“諸位愛卿過譽了。”
“若是寡人所料不錯,長安君此勝當與寡人賜予長安君的臨戰征兵之權有關。”
“鄧明等義士定是先配合長安君反戈攻敵,待戰事結束後方才簿籍。”
“陣亡的義士不算戰損,殺死的敵軍卻算斬獲。”
“如此,方能造就了這般首功。”
“這豎子,倒是慣會鑽空子。”
“待他凱旋,寡人定要好生申斥他一番!”
嬴成蟜在鄂城一戰的操作和戰後上報的軍功很容易被人攻訐。
所以嬴政在喜悅的同時也不忘以貶低的言語幫嬴成蟜堵住破綻,並在懲罰措施方麵蓋棺定論!
李斯卻是一臉怒氣的上前一步,眼睛一瞪、雙手一拱“臣諫大王收回此言!”
“臣以為,非是長安君鑽了空子,而是我大秦《軍爵律》並不完善,不曾對臨戰征兵做出合理的規範。”
“臨戰倒戈之際,軍伍混亂,若士卒投秦而伍長留於楚,士卒殺伍長難道要算作弑上?伍長死後難道還要論士卒之罪嗎?”
“豈有此理!”
“既然法無禁止,長安君自可隨意施為!”
“若長安君不為那些倒戈義士們論算軍功,亦或是隨意克扣其軍功,那才是對投身我軍的義士的虧待。”
“非但會令長安君麾下軍心不穩,更會大大削弱其他義士主動投奔我軍的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