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日。
淤泥河內的泥沙含量頗高,以至於河水渾黃有若淤泥滾滾,故此得名淤泥河。
然而現在的淤泥河卻已配不上淤泥之名。
原本渾黃的河水已然被不知多少人的鮮血染成了黑紅之色。
漫漫河道之上浮屍為橋,幾可行人!
以淤泥河為一路向北,所行所踏之處皆是殘肢斷臂。
待行至莒都,更可見一具具屍首以莒都為中心堆疊而起,墊高了莒都四周的地麵。
屍堆之上,一名名楚軍正順著雲梯向上攀爬。
而後或是將城上齊軍踹下城牆,混入屍堆之中。
亦或是用自己的身軀為這片屍堆添磚加瓦!
“大楚萬勝!奪回莒都!”
“速速格殺楚軍,這是我大齊的莒都!護我大齊疆域,死戰!”
“增援!快!我部已登城!援軍速來!速來!啊!!!”
“為報王恩,何懼一死!眾將士,隨本將殺敵!殺敵!”
莒都城上,烏鴉啼鳴,雖畏於箭矢之利和嘶吼之厲不敢落下,卻已彙聚成數以萬計的烏鴉群,隻待戰事暫停便會衝下去享受這一頓美味盛宴。
莒都城南,項燕胯下戰馬踩踏著一具赤條條的屍首,承載著項燕眺望戰場。
鮮血和死亡毫無遮掩的撞入項燕瞳孔,卻無法讓項燕心中生出半點波瀾。
項燕隻是平靜的輕聲開口“慢了。”
話落數十息後,一支闖上莒都城南城牆的楚軍被城上齊軍無情剿殺,一具具屍首墜落於地。
然而項燕的臉上竟浮現出些許笑容“果然,他們乏了。”
馬蹄滾響,副將屈桓策馬而來,離著老遠便振奮而呼“上柱國!將軍景疇已率援軍抵至!”
項燕臉上的笑容更加真摯了幾分“快快邀景將軍所部入營!”
很快,景疇便領著數十名將領策馬彙入中軍,麵對項燕拱手而呼“末將拜見上柱國!”
項燕暢快大笑“哈哈哈~未曾想,大王竟令景大司馬率軍來援!”
“今合你我之力,必能戰秦長安君而勝之!”
景疇雙目噴火的沉聲道“末將屢戰屢敗,令得我大楚損兵折將,更令得我景氏子弟戰損良多,便是末將的嫡長子也……”
項燕的笑容也隨之斂去。
景疇的嫡長子隻是被俘。
但他項燕的嫡長子,可是被殺了啊!
論及仇恨,項燕對嬴成蟜的仇恨比之景疇隻多不少!
景疇不忍繼續言說,哽咽著停頓片刻後,聲音加重“此戰,秦長安君固勇,卻率齊國弱旅,反觀我大楚,大王竟撥兵馬二十五萬增援上柱國。”
“末將亦率我景氏兒郎三千餘,一齊參戰。”
“此戰,或許便是我等一雪前恥、反敗為勝的大好良機。”
“勿論付出何其慘重的代價,末將隻求讓那秦長安君血債血償!”
五年前還有七千餘青壯男子的景氏一族,曆經兩次秦楚大戰後已僅剩四千餘青壯。
為了打贏這一戰,景疇僅留下了千餘青壯用於保護家族、存留火種,餘下的戰士儘數拉來了前線。
不可謂不決絕!
屈桓不由得咂舌“我大楚悠悠數百載,何嘗有過如此齊心協力之戰?”
“若我大楚多年前便能如今日一般上下一心,或許這方天下都是我大楚的!”
“若是我大楚五年前便能如今日一般君臣協力,他暴秦也不至於屢屢開疆擴土、削我大楚啊!”
熊啟在聽聞齊國請來嬴成蟜掛帥的第一時間便將常備軍儘數北調,並立刻開啟大征兵。
算上景疇帶來的二十五萬大軍,楚國已陸續向北方戰場投放了六十一萬大軍!
即便是扣除了交戰至今戰死的將士後,項燕手中也還有五十三萬兵馬。
這可是楚國在菁華之地淪陷之前都難拿出來的兵力!
毫無疑問,當今楚國君臣一心、上下協力、毫無保留的拿出了舉國之力!
屈桓年已過半百,卻還是第一次見到楚國權貴和楚王如此團結的為一個目標使勁。
但再想到此戰的敵人,屈桓卻又覺得,理應如此!
昔日還算強盛的楚國在君臣不睦的情況下都被嬴成蟜兩次攻破國都。
若是今日愈發疲敝的楚國還不能團結一致、竭力一戰,那等待楚國的或許便唯有滅亡!
項燕肅聲道“往事已矣,末將以為不該多言。”
“然,此戰!”
“我大楚上下一心,多精兵悍將,實乃破敵良機!”
“本將拜請諸位將士死戰!”
“本將也於此承諾,不斬秦長安君項上人頭,項某誓不還朝!”
景疇、屈桓等一眾將領齊齊怒吼
“萬勝!”
更遠處,二十餘萬老兵和二十餘萬援軍也隨之齊呼
“萬勝!!!”
五十餘萬將士目標一致的吼聲,聲震百裡,令得龜縮在莒都城內的齊軍將士們不由心頭顫顫。
景疇拱手再禮“上柱國,我軍初至,正是士氣可用、精力充沛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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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請戰!”
項燕卻搖了搖頭“還不到你們出戰的時候。”
“現在你等要做的,便是即刻紮營,好生休整。”
景疇微怔“末將觀此戰頗為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