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英巷盛宅。
官家告令全朝,取消休假,所有官員必須全部到崗,盛紘卻是被特許留家。
隻是看起來並不多麼逍遙快活,反而全無往日儒雅風範,神色焦急。
若是有可能,他寧願不要這官家特許。
太凶險了,差點把兩個女兒一個女婿都給賠出去啊!
昨夜上元燈節,邢澤接了如蘭明蘭出去,遲遲未歸,亦未曾有人回來報信,盛紘還能穩得住,王大娘子和盛老太太卻是穩不住,打發了人去尋。
盛家的仆人出去的時候還是好好兒的,回來卻是連滾帶爬的,張口就給了盛家幾人當頭一棒:
邢國公宣德門遭刺,五姑娘、六姑娘生死不明!
盛紘好懸沒有一口氣折過去。
他倒是挺住了,盛老太太也勉強挺住了,王大娘子卻是沒抗住。
一聽“遇刺”、“生死不明”,隻覺天降噩耗,嗷的一下厥過去了!
醒來就是那個哭哇~
非要親自去尋個究竟,誰也勸不住,誰勸跟誰急。
衛小娘得了消息,急急趕來。
王大娘子一見她,頓時感同身受,迎頭就是一句:
“妹妹,我對不起你,明蘭……明蘭……嗚——!”
衛小娘登時如遭雷擊,喃喃的喚著“明兒”,直直暈了過去。
盛紘亦是兩行濁淚流下,老心甚痛,仰天長嘯“天爺啊”!
盛家頃刻間一片兵荒馬亂。
正值此時,長柏及時出關,盛老太太也強自打起精神,祖孫兩個一起料理諸事。
該安撫的安撫,該穩住的穩住,然後撒出人手去宣德門打探消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林小娘也來了,見如此情形,不由慶幸自己沒讓墨蘭一起跟著,但是長楓還沒有回來,她也忍不住擔心,忙跟長柏說了,長柏立刻又安排人去尋長楓。
有盛老太太和長柏鎮場,盛家這才堪堪穩住,隻是在等待的過程中,仍不免焦急蔓延。
不多時,長楓先回來了。
原來是禁軍、巡防營宵禁淨街,全都被攆了回來。
林小娘衝上去就是一頓查驗,眼見兒子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又見他不知收斂,喝的醉醺醺,忍不住給了兩巴掌。
長柏還待問,長楓卻是說不出個什麼來,現如今明蘭如蘭生死不知,盛老太太擔心王大娘子和衛小娘再被人家的團圓給刺激咯,讓林小娘趕緊領了先回去。
氣氛太壓抑了,林小娘正好不想呆在這觸黴頭,著人扶了長楓匆匆走了。
盛老太太、王大娘子、衛小娘,三個都跟林棲閣不對付,眼見她們都遭了殃,林棲閣卻是毫發無損,按理說,林小娘應該高興才是。
可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邢國公被刺殺,明顯就是造孽太多,天怒人怨了啊!
覆巢之下無完卵,邢國公完蛋了,盛家也要跟著遭殃,盛家遭殃了,長楓墨蘭又豈能逃過?
想當初,林家就是這麼一夜之間毀家破門,林父下獄流放,家產充公,家眷典賣,要不是托了關係,說不定要遭遇什麼。
這種淒慘,林噙霜親身經曆過,決不允許自己的兒女再經曆一次!
為什麼隻說兒女?
因為長柏和墨蘭姓盛,而林噙霜隻是妾。
妾室的地位,就這麼說吧,誅九族都沒她的份兒。
說的難聽點,人都算不上,隻是消遣的物件。
要不是托了電視劇演化世界的福,林噙霜壓根就不會有這麼風光。
正妻對妾室,那可是比邢國公對大遼還要壓倒性的優勢!
這個時候,名分是很重要的。
君臣是名分,父子是名分,夫妻亦是名分,講究的就是一個規矩。
雖然女子地位相對低,但正妻是受法律保護的。
寵妾滅妻,還讓王大娘子成了整個揚州城的笑話,按照宋律,盛紘為了這份所謂的“愛情”,至少要付出八十大板的代價。
八十大板……
經常被打板子的朋友們都知道,衙門裡的陰陽水火棍,非同一般,八十棍下去,非死即殘。
邢澤都不敢輕言能忍住不吭聲,更彆說盛紘了,少說也得去大半條命。
這都是輕的。
夥同妾室欺負正妻,罷官流放的也大有人在,要不然怎麼會成為兗王和邕王互相攻訐的手段呢?
但是電視劇嘛,需要藝術加工,理解就是了。
林噙霜深深感受到了危機,脫身自救的念頭越發強烈。
妾室不在九族行列,但妾室的財產卻在抄家範圍內,所以她不得不早做打算。
田產店鋪她有,不如銀子在手。
有了銀子,才能在大廈傾倒後走門路把墨蘭和長楓給撈出來,沒有銀子,一切都是白談。
時不我待,林噙霜當即就跟周雪娘密謀起來。
另一邊,望眼欲穿的長柏等人也終於迎來了確切的消息。
東榮出門不久就先遇到了巡防營,巡防營得知是盛家出來打探消息的,當即就說明了情況。
東榮道過謝,先派了個隨行的小廝回去報信,自個兒尤是不放心,依舊往宣德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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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又遇到禁軍,和巡防營一樣的說辭,東榮這才徹底放了心,又命一個隨行小廝回去報信,他接著往宣德門去接兩個姑娘。
結果自然是沒接到。
但恰好遇上了宮裡出來傳口諭的內侍,便一起跟著回來了。
一連三波人報來平安,甚至官家還派內侍來傳達,確定邢澤無事,如蘭、明蘭亦無事,盛老太太、長柏、盛紘、王大娘子和衛小娘才算是活了過來,雙手合十拜天不止,直呼“天尊菩薩保佑”。
內侍也是個有眼色的,眼下盛家這情況肯定不適合招待,便當先開口告辭。
盛紘是個周全人,倒也沒有讓內侍白辛苦一趟,該給的也給了,還加厚加大了幾分。
懂事的嘞~
這難熬的一夜顯得格外漫長,除了墨蘭和長楓,沒有一個能睡安穩的,就連林小娘都是輾轉反側,更彆提王大娘子和衛小娘了,那是眼巴巴的數星星盼天明啊!
天亮了,女兒就會回來了。
不親眼看到,總是有那麼一絲撂著,不能徹底放下心。
邢澤才出得宮來,就讓人先給兩家去了信,因此便有了此刻屁股上長釘子的盛紘。
當然不止是他,還有腳底生火炭的王大娘子,兜來繞去的念叨著“怎麼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