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了。
自至和元年冬月始,到至和二年二月,持續了將近四個月的紛爭,總算是徹底落下……
哦,還沒落下,交趾還沒滅。
不過無妨,朝廷已經寬恕儂氏的罪過,樞密院責令儂氏戴罪立功,統合西南番部助嶽渙一臂之力,想來過不了多久,捷報就會傳來了。
經此一事,邕王徹底被擼乾淨了。
差遣沒了,手下也沒了,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隻剩個王爺的名頭,難過的回到家就撲在邕王妃懷裡嚶嚶嚶。
好在邕王妃聰慧,可以辯證的看待形勢,從另一個常人無法揣度的角度提出了分析。
“王爺,官家雖然發落了你,可也沒放過兗王啊!”
你瞧瞧,多辯證!
“追本溯源,還是官家無子才惹出這些事,宰執們早已受夠了這種苦,挑選太子時定會慎重考慮,如今王爺和兗王雖是看似回到了原點,但王爺年長,而且子嗣昌盛,天然就比兗王更具優勢,所以王爺,太子之位依舊非您莫屬啊!”
“是……這樣嗎?”
“定是。”
“那為什麼官家還要這麼對我呢?早點把我立成太子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王爺您想啊,太子是什麼?是繼承者,可也是威脅,天子是萬萬人之上,天底下獨一份兒的存在,爭都爭不過來,誰坐上去還願意挪開啊?就算是親兒子都還要防呢,更何況咱們還不是親的,不防著點才怪!王爺莫急,晚點也好,官家是老了,可瞧著一時半會也不到時候,現在當了太子,既要受官家壓製,還要被群臣盯著,哪裡有上邊沒人痛快!”
邕王雖然庸碌無能,但聽勸,被邕王妃這麼一開導,又通透了,整個人立馬活了過來。
“愛妃大才啊!”
兗王就沒這麼幸運了。
他也被擼乾淨了,但他的王妃沒邕王妃這麼清奇。
或者說,兗王不允許兗王妃這麼清奇。
因為他覺得自己足夠精乾,不需要外人亂七八糟的建議。
俗稱自負。
而自負的人,更不容易接受失敗。
兗王接受不了自己如同小醜一般被愚弄,最後落得個滿盤皆輸的地步。
他怨天,怨地,怨眾生,怨王世平,獨獨不會怨自己。
兗王現在殺了王世平的心都有!
(王世平:毀滅吧!真的,累了……)
可他不能動。
王世平若是死了,他難逃乾係。
兗王覺得自己還沒敗,他還可以搏一搏。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於是一個瘋狂的念頭開始在兗王的心中滋生,而他要做的,就是韜光養晦,把自己變得人畜無害,讓所有人忘記他,忘記他的存在……
有的人死了,卻還活著,譬如康姨媽。
有的人活著,卻像死了,譬如王世平。
官職沒了,前途沒了,一朝龍在天凡土腳下泥更是成了妄想。
王世平現在連想都不敢想,他快怕死了!
誰特麼能想到,就是遞了份簡曆,拿了個嗷佛兒,結果竟然把公司給搞垮了?
甚至還有對頭公司也搞垮了!
就踏馬離譜!
王世平覺得邕王和兗王現在大概……也許……可能……很想neng死他!
尤其是兗王。
王世平都能想到兗王咬牙切齒敲骨吸髓的狠辣樣子。
媽媽!汴京太可怕了,我要回老家!
而王老太太卻明確表示拒絕:
不行!
不能回老家!
老娘我得先把你妹妹伺候走!
是的,康姨媽快不行了。
她撐了那麼久,終於還是撐不住了,生機日漸消散,已經沒有幾天好活了。
康海豐難過的都哭了!
終於……哈哈,終於不行了,哈哈哈哈……
天知道他這段日子有多難熬!
丈母娘日日盯著,彆說去找外麵的小甜甜了,他連門兒都出不去,天天在家裡當二十四孝好姑爺。
他都快憋瘋了!
現在看著郎中、禦醫一個個的搖頭,康海豐實在難以抑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康姨媽似有所感,眼角也流下一滴晶瑩的淚珠。
康海豐直接嚇得亞麻呆住了!
不會……不會又活了吧?
王老太太還以為是“夫妻連心”的神跡顯現,激動的拉住禦醫,要再診脈。
禦醫依從,可結果依舊是沒變。
康海豐這才放了心。
又過了兩天,康姨媽已到了油儘燈枯之時,盛紘、王大娘子、邢澤、華蘭、王老太太、王世平、王家舅母,齊聚康家,送康姨媽最後一程。
許是王老太太念念不忘的緣故,冥冥之中感動了上天,讓康姨媽終於有了回響。
沒錯,回光返照了!
時隔多日,康姨媽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她已經看不清眼前的眾人,也無力思考其他,隻憑一股執念支配,喊出了她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王若弗……你憑什麼……憑什麼比我過得好?該死,你們都該死,通通……都該死!!!”
喑啞的嗓音,如指甲刮擦琉璃,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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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邢澤。
他本身就是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就這點程度,實在是汗毛都懶得立起來,沒笑出聲已經是對死者最大的尊敬了。
但彆人不一樣,他們哪見過這樣的場景啊!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沒說人之將死還要帶彆人一起走的啊!
康姨媽宛如詛咒一般的遺言,讓在場眾人毛骨悚然。
然後……
出離憤怒!
王大娘子直接就炸了。
我憑什麼?
還我憑什麼?
我憑什麼都比你過得好!
果然是個心腸惡毒的,我好心好意送你一程,沒想到臨了臨了還要被你詛咒!
想帶我走是吧?
來來來,看看誰先走!
王大娘子莽起來,那是真的莽,急眼了根本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什麼死者為大,老娘才是最大!
要不是盛紘反應快,就王大娘子那一撲,真能親手把彌留之際的康姨媽給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