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意識的時候,楊肆康發覺自己正處在一種微妙的漂浮感中。
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包裹托住,四周十分安靜,靜謐異常。
偶爾的一點點聲音也顯得很奇妙,讓人有一種奇怪的安心感。
他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這是把自己放鬆下來沉進水裡時候的感覺。
但異常的是他既沒有感覺到有窒息感也完全沒有溺水的感覺。
眼皮沉重到完全睜不開,腦袋還是昏昏沉沉完全思考不了太深入的東西。
不過知道自己正在水裡之後,他反而覺得有些解脫了。
如果說,從普通的日常穿越到異世界是一次奇跡,那麼上一次的奇跡給他帶來的並非是美好,而是長達數十年的戰爭與彆離,充斥著硝煙、死亡和悲痛,甚至連恐懼的時間都沒有的百年。
本該死去的他卻迎來了第二次的奇跡,但那可是長達百年的戰鬥啊……於是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害怕了,然後退縮了。
熟悉的沉入水中的感覺。雖然沒有窒息感這點很是奇怪,但是如果就這樣沉入水底的話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自己早應該隨其他人一起沉入海底消失無蹤,卻因為那並不被期待的奇跡而來到了這個世界。
當企業第一次問他要不要做指揮官的時候,老實說他也曾經心動過。
是啊,麵對這樣的機會,有誰會不心動呢?
可是很快恐懼就代替了期待,如果是幾十年前他一定會懷抱著期待和熱情答應下來,但是現在他第一時間考慮到的是責任。
成為指揮官意味著建造出艦娘,隻忠誠於自己的艦娘。
她們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個體,即便是這個世界的艦娘並沒有唯一性,但是個體與個體之間終歸是有不同的。
成為指揮官必然要為她們負責,可是自己……能負責嗎?
這個世界有著不止一個的指揮官,有著許多的艦娘。
自己並非是不可或缺的一個,就算少了自己一個指揮官也無傷大雅。
於是,他拒絕了企業,也拒絕了在那之後所有人對他提起的成為指揮官的建議。
三個月,其他人都已經放棄了,隻有克利夫蘭還在堅持每次都要問上一問,明明她每次開口之前都已經知道答案了。
如果自己能夠就這樣沉入海底,倒也不錯。
想到這裡,楊肆康更加放鬆了下來,身體下沉的速度也變得更快了。
一隻手輕輕托住了他的後背,止住了他下沉的趨勢。
“請不要放棄。”
熟悉且悅耳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楊肆康的腦袋空白了一下,隨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聲音的主人。
他的身體仿佛過電一樣,麻痹感走遍全身,隨之而來的就是難以壓抑的狂喜與悲傷交織在一起的複雜情緒。
但是眼睛完全睜不開,身體也完全動彈不得。
隨後便是第二隻手、第三隻……一隻隻手托住他的身體阻止他繼續往下沉。每一隻手大小不一,托住他的動作也各有不同之處。
他的身體開始往上浮,或者說是被那些手的主人推著往上走。
速度越來越快,但在他能夠承受的範圍內停止了加速勻速推動著他。
楊肆康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要被推出去了,也意識到了自己現在應該並非是真的溺水了。
他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話想讓正在推動他的那些人知道,想再看看她們,哪怕隻是一眼。
但是他動不了,睜不開眼睛,開不了口。
不等他再試探什麼,衝出水麵的感覺突然湧來,隨後自己的身體便感受到一陣輕鬆,那股奇妙的包裹和漂浮的感覺也瞬間消失不見。
他還是被推出來了。
他還在努力想要睜開眼,但在出水的瞬間所有推著他後背的手掌都一瞬間消失無蹤,而就在此時,一雙手臂輕輕環住他的脖頸,某個人從背後抱住了他,頭挨著頭。
“沒關係。”
那人說道
“請您好好活下去,替我們活下去。”
楊肆康顫抖了起來,他艱難地張開嘴,發出嘶啞的聲音。
“等…等…”
“請不要因為我們而畏縮不前,我們並不悲哀。”
“彆…走…”
“再見,請您大步向前吧,提督。”
手臂的主人鬆開了他,隨後在他的背後猛地推了一把。
更加強烈的衝破了某種桎梏的感覺傳來,楊肆康勉強睜開一條縫的眼角餘光最後瞥見的隻有一縷粉色的頭發。
他飛了出來,也醒了過來……
“咳哈……咳……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