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這可怎麼行_皆有儘時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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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這可怎麼行(1 / 1)

這樣燥熱的天氣,陳言卻感覺不到熱,即使全身上下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浸透,鐵皮工棚裡,陳言坐在床上,床上那張竹涼席用了很多年了,底部已經脫了線,一些竹篾散落開來,蚊帳頂上有一個小電扇,嗡嗡的旋轉著。

陳言以前隻覺得這間工棚逼仄擁擠,裡麵塞滿了各種雜物,還有充滿周小娟暴躁的咒罵聲,但是今天不一樣了,明明工棚還是那一間,可是周小娟走了,它好像就突然變大了,陳言坐在床上看著,對麵的那個衣櫃唯一的門壞了,歪斜著,裡麵空蕩蕩的。

外麵的說話聲由遠及近,陳言從小耳朵很靈,他立刻就聽出來這是董春友帶著個中老年婦女一邊說話一邊往工棚這邊來了,這幾天董春友不讓陳言去上學,也沒讓陳言在車間裡乾活,就是不停地讓陳言見各種各樣的陌生人,現在來的這個,已經是今天的第三個了。

陳言現在有點餓,他早上中午都沒吃飯,全身都緊繃繃的,恐懼和慌亂讓他絲毫沒有胃口。

工棚的門軸刺耳的響起,董春友領著一個精瘦大嬸進來了。

“你看,就是他,”董春友伸手一指床上坐著的陳言,“可以的話現在就能帶走。”

“看著模樣長得還可以,多大了?”大嬸一伸手把陳言從床上拽了下來,“太瘦了點,會說話嗎?怎麼看著腦子不靈光?”

“上小學了,”董春友似乎也不記得陳言具體多大了,“腦子好用,都能上學還能是個傻子嘛,你看幫著給介紹介紹,畢竟是個男孩兒,這年頭要兒子的人還是不少的。”

“董老板,要兒子的人是多,”大嬸和之前來的那好幾茬人一樣,把陳言顛來倒去的看,似乎都不是很滿意,“那也是一歲以內的人家最願意要,這個都這麼大了,都能記事兒了,誰要啊,男孩兒大了就不值錢了,我來之前我就和你說了,半大的小男孩沒人要,你非要我來看看,看看也沒用,你也就彆再找我了,你這要是個這麼半大的女孩,我還能給找個婆家,畢竟半大點的女孩已經可以生孩子了,但是男孩不行。”

大嬸說完就把陳言扔下,轉身就往外走,董春友顯然不滿意又是這樣的結果,一邊擦著汗,一邊跟著大嬸就出去了,臨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陳言一眼,臉色很是難看,陳言一個人站在床邊上,有點控製不住的發抖。

下午倒是沒有人再來,陳言一直坐在床上也不敢動,天色擦黑廠裡已經下了班,周圍都安靜了下來,陳言才悄悄的從工棚裡出來,廠子的食堂倒是離工棚不算太遠,這會兒工人們都吃完飯回家了,做飯的大嬸正在收拾碗筷,陳言悄悄的溜進了廚房,地上那口敞開的大電飯鍋裡還有一些剩米飯,都是鍋巴不好盛出來,陳言悄悄地用手摳下來一塊,塞在口袋裡,想了想,又多摳了一塊,然後趕緊悄悄地跑回去了。

昏暗的工棚裡依舊無比燥熱,陳言接了點自來水,就著涼水啃鍋巴,才吃了幾口就聽到煮飯的大嬸在廚房裡破口大罵,說不知道是誰把鍋裡的鍋巴給偷了,把陳言嚇得趕緊鑽到了工棚的桌子底下,直到天都黑透了,外麵徹底安靜了很久,才敢悄悄出來,鍋巴涼了以後徹底回潮,變得黏牙,很難咀嚼,陳言連燈都不敢開,吃完一塊還是覺得很餓,但是他不敢把另一塊鍋巴也吃了,誰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可能找得到吃的呢。

第二天上午,董春友沒再來,陳言心一直懸的高高的,待在工棚裡,手上一直拿著一本語文書,廠子裡開工很吵鬨,機器的轟鳴,工人們大聲地說話,周轉筐被扔來扔去,小推車軲轆不太利索,陳言聽得都很清楚,這些都還好,但是隨便一個突然的人聲,就會把他嚇得一個激靈。

中午午飯過後,午休時間廠裡沒什麼人,原來被忙碌噪聲掩蓋的燥熱的蟬鳴漸漸清晰,緊張饑餓又疲憊的陳言歪在那張已經有點歪斜變形的折疊放桌上一下一下的點著頭打著瞌睡,突然一陣急促的汽車喇叭把他驚得瞌睡全無,這喇叭聲陳言可太熟悉了,就是董春友那輛高級轎車的,果然,急促尖銳的喇叭聲響了幾次,廠子的大鐵門沉重鏽蝕的門軸艱難猙獰轉動的聲音傳來,董春友來了。

陳言嗓子發乾,兩條胳膊也開始發抖,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汽車熄火的聲音以後傳來兩聲關車門的響動,不一會兒傳來董春友辦公室那扇防盜門開關的聲音,然後就再沒聽到彆的什麼動靜了,陳言全身僵硬的從塑料凳上下來,結果連人帶桌子翻倒在地,好在桌子被旁邊的床給頂住了,除了陳言自己摔得直冒眼淚,倒也沒什麼動靜。

陳言爬起來,在房間裡糾結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貓著腰悄悄從工棚裡溜出來,從廠房和食堂後麵悄悄地繞到了董春友辦公室的窗戶底下,董春友辦公室的空調外機正在運轉,噪聲很大,噴出來的熱氣炙烤著陳言單薄的身體,陳言輕輕走到窗根下,注意到兩扇窗戶右邊的這扇沒關好,窄窄的縫隙裡透得出來一絲絲微弱的,一流出來就被吞噬的涼氣,還有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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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怎麼辦,我又不是沒去找人,彆成天他媽在這給老子臉色看,”董春友的聲音很大,一聽就是在很激烈的爭吵著什麼,“你以為老子不想把他送走,你以為老子想要把他留著,那他媽不就是那個狗日的法官一錘子的事?”

“好歹是個兒子,你不就是因為這個才舍不得的麼,”董二夫人的聲音聽著也沒客氣到哪去,“黃臉婆也真夠絕情的,自己生的孩子都能扔的下,卷上你的錢就走了,真拿你當冤大頭。”

“你懂個屁,”董春友猛地錘了一下桌子,把陳言嚇得一個激靈,“老子在最後和你說一遍,都是那個狗日的法官判的,我董春友這輩子難道還缺兒子嗎?”

“兒子又不嫌多,”董二夫人語氣裡滿是嘲諷,“雖然這個病歪歪的看著好像也活不長,可是好歹也是你的骨血,你舍不得我知道的。”

“有什麼舍不得?”董春友應該是往地上啐了一大口痰,“我什麼人沒找來?到最後倒貼錢我都願意送走,誰願意領?一個個過來一看就說男孩子記事兒了就不行了,沒人要,還說什麼要是有這麼半大的女孩子,他們二話不說直接帶走,他媽的你還嫌老子不夠生氣?”

“這要真是個女兒,我還就非得留下了,”董二夫人冷笑了一聲,“我們村王老蔫不是有個傻閨女麼,聽說今年剛十三歲就讓隔壁鎮一個瘸子給領走了,給了王老蔫八萬塊錢,我聽他們說這八萬塊錢隻能管五年,五年以後不管生沒生孩子生了幾個孩子,王老蔫都要把這傻閨女再領回來,到時候再找戶人家,再五年,又八萬,嘖嘖嘖,這年頭,有個傻閨女都能躺著拿錢,你那黃臉婆給你留的這個小病秧子,要也是個女兒,我現在就八萬塊錢送走,我比那王老蔫還是厚道點,八萬塊錢我也再不往回領,直接兩清。”

“真他媽的命硬,”董春友的打火機啪嗒一下,應該是點燃一支煙,“我還以為生下來也活不了幾天呢,周小娟天天在那說什麼心臟有雜音可能要手術,一會兒又什麼動脈狹窄,他媽的變著花樣問老子要錢,老子一分都不給,要死就死,老子沒錢治,他媽的到現在不也沒死,不但沒死,還留在老子這兒成個禍害了。”

“你還知道是個禍害?”董二夫人又是一聲冷笑,“我當時就告訴你這種病秧子留不得,叫你早點掐死少受罪,或者趕緊送人,扔了,你就覺得好歹是個兒子給留下來了,現在怎麼樣,三個兒子你還嫌不夠?當時我媽就說你要是做不來她就來做,趁著你那黃臉婆管廠子她來把病秧子抱走,坐上車直接扔到菀城去,神不知鬼不覺,你偏不同意,現在怎麼樣,砸手裡了吧,不但甩不掉,還讓外人都看笑話。”

“現在少在這和我扯這些屁話,你媽有能耐,現在過來弄走啊?”董春友又啐一口痰,“彆把老子火挑起來,再說了,你媽真想幫忙,鎮子上倒是有好幾個河溝,你讓她來,直接扔到裡麵去,就說天熱帶孩子出來遊泳不小心出的事,怎麼樣。”

“你怎麼不去扔?”董二夫人啪一下把什麼東西重重摔在了地上,幾乎是一下子就跳了起來,“董春友你他媽搞搞清楚,這是你弄出來的禍害,這些年好事兒你是一件沒讓我媽享受,到這時候你想起我媽來了?你要真有本事,你現在就給我拿上這個,去後麵那個鐵皮棚把那個小崽子殺了一了百了,怎麼樣?不敢吧?看你他媽那個慫包樣,彆在我麵前叫的凶,你他媽也就這點本事。”

一陣沉默裡,陳言抖得厲害,他想要爬走,但是全身又像是被釘死一般動彈不得,四肢癱軟,完全不聽使喚。

“行了,”董春友語氣還是先軟下來了,“我上次聽人說,專門有人收孩子當叫花子去要飯,畢竟孩子要錢容易,說要是有點殘疾有點病的更值錢,我已經讓幾個朋友去打聽這個事情了,你再等幾天,肯定能有眉目。”

“這也是個出路,起碼餓不死,而且聽說那些要飯的也挺來錢的,幾年時間就能起房子,”董二夫人剛才淩厲的咆哮瞬間轉成她平時那種黏膩膩的嗓音,“咱們啊,就是心太軟,我媽都說了,人善被人欺。”

陳言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逃回了自己從出生住到現在的那間鐵皮工棚,他站在房間裡藏無可藏,一回頭看到床腳下扔著一條周小娟沒帶走的長絲巾,他拿在手裡,心想著與其等他們來殺來賣,不如自己死了乾淨,鐵皮工棚低矮簡陋,做房梁用的輕鋼龍骨就裸露在屋頂下麵,陳言把塑料凳放在折疊飯桌上,踮著腳尖就打好了繩圈,這時候應該是下午上班的時間到了,廠子門口那扇供人進出的小鐵皮門吱呀吱呀尖銳的響個不停,陳言害怕自己再不死來不及了,心一橫把自己掛進了繩圈。

離地那麼遠重重摔落,陳言也不知道自己摔得暈了多久。

怪不得,這條圍巾看著好好的,實際料子都糟了,難怪連窗台上小半包洗衣粉都沒放過一並帶走的周小娟會扔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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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言摔得滿嘴都是血,腦子也不太清楚了,他甚至覺得自己正貼著地麵飛速旋轉,又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踩扁,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天周小娟的背影,她走得很快也很決絕,提著拖著那麼多東西,大步走著再也沒回頭,然後,那扇鐵門重重的關上,發出很大的響聲。

自殺未遂之後,陳言又擔驚受怕的躲在工棚裡好多天,白天大氣也不敢出,晚上偷偷溜出來喝點涼水,再從廚房偷點鹽巴白糖,或者偷點白菜幫蘿卜葉的,生的就吃了,然後洗洗臉上個廁所什麼的,又再趕緊躲回去。

那天之後,有那麼十多天,董春友和董二夫人都沒再來過,陳言餓的實在受不了了,悄悄從工棚裡溜出來,廠裡的工人們忙忙碌碌,看到他也就還和平時一樣,沒什麼特彆的反應,陳言也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到車間像以前一樣幫著乾活兒,中午吃飯的時候陳言也悄悄跟著去了食堂,做飯的大嬸忙著和董二夫人那一幫實在親戚聚在一起聊天,都沒顧得上往這邊看一眼,陳言狼吞虎咽差點沒噎死,還把身上所有能藏饅頭的地方都塞滿了,才趕緊跑著回到那間工棚裡去。

然後就好像,那天中午偷聽到的一切,都像是彆的平行宇宙裡的故事,陳言的生活慢慢又回到了以前那樣,董春友再來的時候,看到陳言也沒有再說什麼,更沒有再領回什麼人來見陳言過,以至於陳言自己都懷疑,那天中午聽到的一切是不是自己太餓了太害怕了睡著了做的一個噩夢,陳言無法去求證,所以一直惴惴不安。

過了好久再見到董二夫人,陳言正在拖著一周轉筐的成品去裝車,董二夫人還特意走到陳言跟前來,她戴著一副大墨鏡,猩紅的嘴唇上的口紅有些沾在了牙齒上,陳言嚇得手上的活兒都停下了,釘在原地動都不能動,倒是董二夫人伸手捏了捏陳言的臉,把陳言胳膊拽著來回擺弄了幾下,黏膩膩的語氣充滿惋惜和大驚小怪。

“這孩子也太瘦了,”她說,“這可怎麼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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