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術……”
古夜目光一凝,沉默以對。
“看來是了。”
金蟬子微微一笑,“貧僧遲遲未能成帝,天資雖有些愚鈍,然九世修行,也算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世人譽之,可略窺道法。”
“金蟬道友過於自謙了,九世金蟬之法眼,可窺破世間萬有,在下早有耳聞。”
古夜道。
金蟬子的這對法眼,早已聞名神界九天,大道萬法,無一不窺。
單論無極育道功,怕是都不如這對法眼這般全麵。
畢竟,無極育道功也隻賦予了古夜窺破萬法的能力,大道層麵的窺探,他更多是依賴於原始天道。
“貧僧觀那位大周女施主,窺得其周身經脈血液皆被封印,這封印之力便是源自一枚古老的文字。”
金蟬子繼續道“貧僧雖認不出那文字真意,卻能感受到字中內藏仙韻,於是鬥膽推測,那是某種仙文,來自傳說中的仙道彼岸,或許是某種字訣類的仙術。”
聽聞此言,古夜心中讚歎。
這位金蟬子的道行果真了得,未曾見過那封字仙文,卻能一口咬定那便是仙道古文。
要知道,古夜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掌握了仙術之事。
這是他當下最強大和隱秘的底牌,說是殺手鐧也不為過。
因此,哪怕金蟬子認了出來,他也不打算承認。
“道子不承認也罷。”
金蟬子像是看出了眼前之人的小心思,道“貧僧隻是想提醒道子,仙文也罷,仙術也罷,但凡和仙有關,皆是非同小可,尤其仙術此類,多要當心大秦惦記,這便是貧僧此番相邀要說的第二件事。”
“大秦惦記?”
古夜怔了怔。
“道子掌握了本命仙氣,此事無法遮掩,早已傳開,世人也都能借此推斷出道子獲得了仙殿傳承。”
金蟬子道。
對此,古夜點了點頭,沒有辯駁。
有關原始仙氣和仙殿傳承一事,他本就沒有打算遮遮掩掩。
畢竟,掌握仙殿傳承,修出原始仙氣之人,並不止他一個。
“相傳,仙殿傳承實為一部無名仙經,可通由此仙經修出仙氣,此事雖非廣為人知,但卻難逃世間那些至尊的耳目,隻是彼此間心照不宣。”
金蟬子說著,忽然問道“道子可知,世上共有幾部仙經?”
“世上不止一部仙經?”
古夜麵色微變。
他一直以為,唯有仙殿傳承那麼一部仙經。
現在看起來,似乎並非如此。
金蟬子頷首,解釋道“真正完整的仙經,世上共有兩部,一部便是仙殿傳承的那部無名仙經,另一部則在大秦手上。”
“大秦握有仙經?”
古夜眉頭一蹙。
“長生天尊自天外帶回來的三座仙山,道子當有所耳聞?”
金蟬子問。
“嗯。”
古夜點了點頭。
“道子可知,那三座仙山各有什麼奇特之處,山上各有何物?”
金蟬子又問。
“傳言,蓬萊育仙泉,瀛洲藏仙藥,方丈草不生。”
古夜想起了廣妙真人曾告訴他的這句話,以此回道。
“此傳言不虛!”
金蟬子目光一亮,道“然,略有謬誤。”
“有何謬誤之處?”
古夜問。
“謬誤之處在於最後五字——‘方丈草不生’。”
金蟬子回道“一開始長生天尊將方丈仙山帶回至大秦手上之時,的確沒有在那座仙山上麵發現什麼,但多年後,陰界卻傳出大秦在方丈仙山上發現了一部仙經的消息。”
“方丈仙山藏有仙經?”
古夜神色一動。
“那是大秦敗守陰界之後傳出的消息,起初外界都以為隻是大秦放出的幌子,讓三教投鼠忌器,但後來我佛卻在大地獄的地藏王前輩那裡得到了證實。”
金蟬子道“方丈仙山之上,確有一部仙經。”
說到這裡,他眉眼間流露出一抹慶幸之色,“幸虧大秦是在敗退陰界之後,發現的那部仙經,否則太古末年那場亡秦之戰,三教未必能在神界站穩腳跟。”
“所以,金蟬道友是擔心大秦會盯上在下手中的仙術?”
到了這一刻,古夜不再向對方隱瞞自己掌握仙術一事。
“功法在於修行,術法則在於印證,世上再強的功法,若無術法相傍,也難成大用。”
“貧道曾與另一位昔日的仙殿王者切磋過,那人名號敖武,道子應該與之相熟,他在仙殿傳承上的造詣匪淺,但仙氣這種力量在他手上,絕比不上道子,這自是道子手握仙術的功勞。”
金蟬子道“那位大秦之主坐擁仙經,若貧僧是他,為成大業,但聞仙術所在,定會徐徐圖之,不惜代價,坐擁仙經而手握仙術,方可稱之為如虎添翼。”
話說到這裡,金蟬子的提醒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然而。
古夜卻心生不解。
他疑惑道“龍族與佛教有怨,道教又與佛教相爭,不知金蟬道友為何要施以告誡,莫非隻是所謂的佛門慈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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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佛慈悲,隻是其一。”
金蟬子道“至於龍佛之怨,道佛之爭,皆非我佛本意,我佛不喜殺戮,然,位居塵世,身不由己,廟中金身,如提線木偶。”
“廟中金身如提線木偶?”
古夜笑了笑,“金蟬道友是想借在下去緩和龍族和佛教之間的關係麼?”
“上古末年,諸菩薩羅漢屠龍,不可計數,又有我佛燃燈滅燭,龍族亦吞殺佛弟子,菩薩羅漢,不可計數。”
金蟬子道“貧僧深知,龍佛之怨,已是血海深仇,世代難解。”
“既金蟬道友深知,為何又要談及此事,說什麼你佛也是身不由己?”
“世傳龍族威嚴凶戾,可依在下見聞,龍族大多也貪喜安樂,不喜紛亂,昔年龍佛之戰,龍族又豈非身不由己?”
古夜道“倘若龍族與佛教能就此止於紛爭,自是一件美事,可惜,在下力微難濟,也難解這份血海深仇。”
這並非是一個人可以處理的問題,龍公和佛祖出麵也不行。
這是世代積累下來的恩怨,仇恨的種子早已埋在了一代代龍族和佛弟子心中。
“其實,貧僧想要的不隻是龍佛止戰,三教止爭,還想要陰神止鬥,正邪無分,貧僧或許有些貪心了,但多一個人朝這個方向努力,就多一線希望,不是麼?”
金蟬子笑了笑,給人一種沐浴在陽光下的感覺。
古夜沉默了。
他曾見過這種笑容一次,出現在另一個名為徐福的人臉上。
這一刻的他,好似領會到了這種笑容的源泉出自何方。
心無私欲而存大愛,方得此笑。
這金蟬子的佛法,了不得!
難怪連妖神尊那等成帝者,都對其禮敬有加。
“摩柯般若波羅蜜……道子可知這句話的意思?”
金蟬子道。
“在下佛法淺薄,雖常聽聞此語,但未曾細想過其意。”
古夜坦誠道。
“大智慧到彼岸。”
金蟬子道。
“大智慧到彼岸?”
古夜皺了皺眉。
“不錯!大智慧到彼岸!”
金蟬子輕輕地點了點頭。
“佛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此岸即為彼岸,彼岸之外,皆為苦海。”
“眾生皆來自彼岸,終有一日也將歸於彼岸。”
“眾生如此,佛如此,貧僧亦當如此。”
“貧僧歸於彼岸,正如貧僧未離開過彼岸,貧僧未離開過彼岸,正如貧僧未來過這世間,貧僧未來過這世間,正如貧僧從未離去。”
“眾生爭渡,此謂如來。”
“貧僧隻望在離去的那一天,這世上能少一些紛爭,少上一些悲苦。”
他笑容燦爛,令人動容。
“道友大愛無疆,此等宏願,在下心生欽佩。”
古夜道“在下亦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亦妄想有一天能超脫這天地,超脫這苦海,卻不知那彼岸又在何方?可就是那仙道彼岸?”
“彼岸在何方?”
金蟬子怔了怔,眼中湧現出一絲痛楚,一絲迷茫。
“貧僧也不知彼岸在何方,不知那仙道彼岸與此何乾,佛隻說了彼岸是眾生來處,也將是眾生歸處,卻未曾言明那來處是何處。”
“貧僧法眼通明,心眼卻仍被無明蒙蔽,或許這便是貧僧尚未得我佛授記的緣由。”
最後,他長歎一聲,搖身化作一隻金蟬,迎著天邊的落日飛去,越飛越遠,直至再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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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
古夜回到了眾人身邊。
吳拳山好奇道“那禿驢叫你去作甚?可曾刁難你?”
古夜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隻是給我一個善意的提醒。”
他感受到了吳拳山心中似藏著對金蟬子的深深不忿,於是問道“吳道兄好像很討厭那金蟬子?”
“討厭……有點吧。”
吳拳山回憶道“那禿驢很怪,我曾與他多次交手,次次敗於他,他次次得勝卻不見喜色,好似並不在意勝負。”
金蟬子這種對勝負的漠不關心,最是讓他厭煩,仿佛那禿驢的心永遠在他處。
敗給一個心不在焉的人,比行動和言語上的羞辱更加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