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夫人見狀,也隻是笑笑,甚至還有心捏了一把她的臉頰,“咱們阿歡生得可真是好看。”
“你放心,是你那位沒見過的姨媽……”話說了一半,常夫人就停了下來,“算了,總有機會能見著的,好了。”
“下雪了,懷瑾你快帶著阿歡上馬車,我跟你爹就先走一步,咱們山莊再會!”
這種事似乎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常懷瑾的反應平淡得很,隻輕輕點頭,“爹娘一路小心,若是應付不來便儘力拖延,傳信給我。”
常莊主和常夫人不再說什麼,帶上幾個人快馬揚鞭離開,驚起一地風雪,讓疾行的背影慢慢虛化在殘雪中。
“走吧。”常懷瑾掀開馬車簾子,“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疑惑,先上車,我慢慢告訴你。”
林淳歡挑眉。
其實她沒有什麼想問的,在常夫人口中聽到姨媽兩個字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了個大概,果然,後麵常懷瑾說的內容。
和她猜測的不能說完全一樣,但也大差不差了。
常夫人那位繼妹,她那個還沒有見過麵的姨媽,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常夫人越過越好,時不時鬨出點動靜來,這並不新鮮。
唯一讓林淳歡有些驚訝的是,這其中最大的牽扯,竟然是常家二房。
常莊主還有個弟弟。
說起來,兄弟二人在武功造詣上相差並不大,幾番切磋也都是互有輸贏,在江湖上難尋敵手。
老莊主就這麼兩個兒子,按道理都如此成材,該是好事才對。
偏偏現在的常莊主,也就是她的公爹,不是庶子又並非嫡子,身份十分尷尬。
“其實我爺爺不是個風流的人,他跟我的親奶奶是青梅竹馬,進京趕考之前,已經與奶奶私下定了終身,寫了婚書,稟了天地,在爺爺心裡,奶奶早就是他的妻子了。”
林淳歡沉默聽著沒有出聲。
這種故事,她實在聽過太多太多,並不稀奇,甚至有些俗套,可就是這些俗套,短短幾行字,卻是幾個家庭破碎的一生。
“在爺爺去考試的那段時間,奶奶家道中落舉家搬走,那時候世道不太平,書信不達,再加上爺爺落了榜心緒不寧,等他發現奶奶搬走,已經是大半年之後了。”
彆說是爺爺奶奶輩兒了,就是現在,若是沒有提前留下聯係的方式,許多人一搬家,那就是永世不見,真正意義上的生離。
一個落了榜的江湖少俠,被現實挫了銳氣,又痛失所愛,幾近絕望的心灰意冷後接受了家族安排的聯姻,那時候的藏劍山莊還隻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武道世家,新婚妻子的幫助,不但讓常家逐漸振興。
也讓那時候的常爺爺慢慢振作了起來。
可就在妻子生下孩子不久之後,從前青梅竹馬家的老仆,卻帶著一個兩歲多的男孩兒尋到了藏劍山莊!
“那個男孩,就是爹爹?”
林淳歡用手撐著下巴,輕聲問了一句,馬車裡點了蠟燭,昏黃的燭光將她的半邊麵頰照亮,帶出一圈光暈,儘是溫柔的顏色。
常懷瑾一時看得發愣,眼底的情愫不受控的往外跑,好半晌才輕咳一聲輕應,“是,奶奶一家家道中落,在舉家搬遷的途中又遇到山匪,幾個老奴拚了命才將奶奶護送出去。”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奶奶身邊也隻剩下一個從小照顧著她的奶媽,二人身無分文,舉目無親,偏偏這個時候,奶奶發現自己懷孕了。”
常懷瑾沉默了一瞬,“後麵帶著爹爹回常家的那個老仆就是奶媽,從奶媽的口中知道奶奶因為長期的食不果腹,再加上生孩子元氣大傷,生下爹爹才半年就沒了,奶媽年紀也大了,支了一個茶攤子,帶著孩子勉強度日。”
“還是聽了來往的食客說起,藏劍山莊要給孩子辦洗三禮,才想著帶著自家小公子去碰碰運氣,看親爹願不願意認下這個兒子。”
纖細的指尖在茶碗邊沿打轉,林淳歡垂下眼臉,光是聽著常懷瑾平鋪直敘的訴說,她都能想象得到。
在那之後的常家,該是怎樣的雞飛狗跳。
那時候的常莊主,簡直就和老莊主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身世,知道青梅竹馬從來沒有拋棄過自己。
甚至還拚死生下了孩子,老莊主怎麼會舍得不認!
偏偏這個時候老莊主已經娶妻了,看著自己拚了命生下來的孩子,原本該是嫡長子,現在莫名其妙被人奪了長子的身份,自然也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常懷瑾笑著捉住林淳歡的手指,“那時候,爺爺要將爹記在二奶奶名下,爺爺說,奶奶是他寫了婚書,拜了天地的正妻,所以爹該是嫡子。”
“你是沒有親眼見著,那幾年,整個常家都是雞飛狗跳的模樣,沒有一日安寧,虧得隨著年齡增長,爹爹逐漸顯露出武學天賦,二奶奶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這個兒。”
“隻是誰也沒想到,爺爺到最後,竟然會將整個藏劍山莊都給了爹爹,而爹爹也不負所望,不僅將武學練到極致成為武林盟主,也讓藏劍山莊,成為江湖第一武道世家,再也無人敢小覷。”
“所以,這才是二叔這麼多年,一直都和爹爹不和的原因吧。”
顯然林淳歡說對了,常懷瑾沉默了一瞬,露出一個笑來,“二叔的武學造詣也很高,他一直覺得,如果爺爺將山莊交給他,他的成就不會比爹低,甚至更高。”
人總是會將自己沒有選擇的那條路再三美化,常家二叔就是這樣。
實際上,身為常家二子,如果常二叔真的有這個能力,就算老莊主將山莊交給了常莊主,二叔也未必當不了武林盟主。
沒有繼承藏劍山莊,大不了自己再建個什麼彆的山莊發揚光大就是。
但常二叔沒有這麼做,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能力,卻又不想承認這件事,才將一切不如意的原因推到旁人身上。
“有意思,姨媽是知道二房跟咱們大房不合,才去做了二叔的情人?二嬸嬸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