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水珠滴落在院中的水缸裡,發出細微響動,卻沒有將這院子裡的氣氛帶動活泛。
剛下過雨,空氣中還飄散著潮濕的氣味,林淳歡站在廊下,看著水滴從簷角一滴一滴往下掉,好半晌都沒有動作。
“駙馬爺,長公主已經一整日沒有吃東西了,您好歹去勸勸吧。”彩雲手上端著托盤,上麵放著的,都是她家主子平日裡最愛吃的東西。
偏偏今天,這些東西送去了,又被原封不動的送回來,根本一點都沒有被動過。
彩雲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也一點法子都沒有,隻能將希望放在常懷瑾身上。
可常懷瑾聞言,卻也隻是搖頭,“這件事對阿歡的衝擊太大了,她一時接受不了,恐怕誰勸都沒用。”
“可是。”彩雲咬著唇,滿眸不理解,“駙馬爺,到底是什麼事啊,長公主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您與奴婢說說,說不得奴婢能想到什麼法子呢。”
常懷瑾聞言,稍稍轉身,盯著麵前的彩雲看了許久,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旁人或許不知道,但你。”
“彩雲,共妻一事,你是知道的,對嗎?”
一開始彩雲還是滿臉茫然,一副根本聽不懂常懷瑾在說什麼的模樣,可在共妻這兩個字說出來的一瞬間。
彩雲的臉色一片慘白,看著常懷瑾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轉過目光看向林淳歡的方向,“所以長公主如今這副模樣,她是已經知道了共妻的事?”
“誰告訴她的?她知道了多少?是不是靈岩郡主!”
彩雲越說越激動,一時間好像忘記了林淳歡站的地方,其實離得並不算遠,隻要她聲音大一點兒,完全能夠聽得到。
直到看到常懷瑾沉默著看向她身後,彩雲才回過神來,有些僵硬的轉過身,與已經走到了她身後的林淳歡四目相對。
手上一鬆,滿托盤的食物碎了一地。
“共妻一事,奴婢的確知情。”彩雲深吸了一口氣,膝行上前拉住了林淳歡的衣角,“還請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瞞您。”
“隻是這件事……奴婢實在是知道您的性子,又不忍心讓您受罪,這才聽了皇上的話,將您引出宮去。”
林淳歡微微張嘴,發現連嗓子都乾涉得有些說不出話來,“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訴我,落一個字。”
“往後,你也不必在我身邊伺候著了。”
彩雲連忙磕頭。
看林淳歡的模樣,就明白她已經知情,彩雲也就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了,“就是在您與沈鈺鳴相遇的那天。”
“那一日,奴婢是故意哄著您出宮的,因為那一天,就是翼赫族來向咱們朝廷要人的日子。”
在盛國的政權建立之前,這片土地上最大的勢力就是翼赫族。
後來雖然盛國建立,可翼赫族不但有從龍之功,而且氏族龐大,那時候百廢待興,多的是需要建設的地方,盛皇便將翼赫族的族長封了翼赫王,並且給他們劃分了很大一塊地,讓他們延續從前的生存方式。
思想上的同化需要循序漸進,那個時候的盛皇能做的也就隻有儘力安撫各方勢力。
這本沒有什麼問題,可這片土地上在從前的那段日子裡,實在太亂了,為了不被餓死,天生就比較弱小的女孩,幾乎生下來就注定要淪為食物。
等到不打仗了,也不需要吃人了,但翼赫族中,卻也沒剩下多少女子。
再加上翼赫族從來都是共妻的製度,新朝建立,又不再允許他們在外麵搶女人,他們隻能一個女人輪流著用。
這樣的形式持續一段時間後,終於,翼赫族中出現了第一個畸形兒。
看到那個長了四條胳膊卻沒有腿的孩子,翼赫族的族人慌了,他們開始明白,自己的女兒和親妹妹是不能和自己睡覺的,他們明白了要找沒有血緣關係的女人才能生孩子。
可翼赫族哪裡還有那麼多沒有血緣關係的女人呢。
所以,他們開始試探朝廷的底線,在外麵搶女人回來生孩子,可翼赫族人幾十萬,哪裡是搶一兩個人就能解決問題的。
人數一多,必定會惹到一些惹不起的人,引發多次大規模的火拚後,終於,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皇上那時候剛剛登基沒幾年,遇到這樣的事也是束手無策,翼赫族的人要繁衍本沒有錯,可外麵的人,又不願意將女兒嫁到那個不將女子當人的地方去,事情一時僵持不下。”
“後來是有人出了主意,由朝廷選派,每年將十名女子以聯姻的形式送往翼赫族,才算將此事安頓下來。”
隨著彩雲的說話聲,林淳歡冷著臉嗤笑了一聲,“戰時嫌女人累贅,將其當作食物,等需要女人的時候,又去搶彆人手裡的寶貝,這個翼赫族還真是有臉。”
之前林淳歡隻是聽常夫人說了一些。
常夫人能知道,還是因為當初,她就是差點被翼赫族的人搶走的其中一個,後麵的事情林淳歡也知道。
翼赫族的人沒能搶到常夫人,反而帶走了薑姨媽,薑姨媽也因為這件事受了傷,從此不能生育。
但也因為不能生育,所以薑姨媽才會被丟在山腳下,否則,今日的薑姨媽,恐怕也是在翼赫族中受罪的女子之一。
“沒那麼容易。”常懷瑾長吸了一口氣,“這種方式一開始還好,總有圖錢圖權的人家願意將女兒送去受苦,可日子長了,這樣的人便不好找了。”
彩雲點頭,認同了常懷瑾的話,“駙馬爺說得沒錯,所以在這個所謂的聯姻進行到第三年時,民間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大,眼看就要引起暴亂,皇上無奈之下,隻能宣布由皇室做表率。”
“每十年,將一名皇室女子一同送往聯姻。”
”隻是皇室女子還是有些特權的,隻要下一任到了,前麵那一位就可以離開,若是運氣好的,說不得回來還能過上平凡日子,比起旁人,還算有指望。“
彩雲說著,偷偷抬起頭看向林淳歡,“第一個,是皇上的姐姐,靜安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