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歲抬頭掃了一眼,又從窗口看看外邊彈針的道長,才放下刀走來輕聲道“先放回去。”
沈小葉疑惑的捏了捏,感覺很細碎,但沒問那麼多又放回架子上,她跳下凳子說“不知道表哥澆完地沒有。”
“庚哥兒能應付的過來。”沈長歲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麵傳來沈存庚的聲音“娘,踩了大半天水車,我好累啊!”
沈小葉放下沏茶的果片跑到大門外,“表哥,推車給我。”
她家是獨輪推車,走著時必須保持平衡,否則真的會翻車。
沈存庚滑下肩帶想鬆手,卻在看清她一身粉嫩後,立刻握緊車把,“就剩兩步路,還是我自己推。
小葉,你這樣打扮我很不習慣呢。”
“都跟你一樣粗布麻衣短褐就習慣?”這時,黃氏已經幫婆婆灸完,幾個箭步迎來接過車子,見兒子滿臉的汗,衣褲上都是水,她低聲問“你下河遊水了?”
“沒。”沈存庚回答完發現娘和表妹,都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他陡然發覺自己答的太快。
沒把頭紮水裡也能被發現,唉……“嘿嘿,我先回屋換身衣。”
他人隨話音,消失在院門內,隻聽得咣咣兩聲,西廂下首的臥室關上了門。
“咋了?”林氏在那頭兒問道。
“他身上爬個蟲子。”黃氏說完咬咬牙,快步把推車向著西廂推。
沈小葉眼疾手快的搭上車架向東推,小聲說著“舅母,舅母息怒,家裡有客人在。”
黃氏到底不想讓客人看了笑話,順著她的力道把車推往東廂廚房前的倉房門口。
沈小葉殷勤的卸著家夥什,唯恐自家大舅母的氣再不順,當她推門放東西時,卻被舅母止住“席子繩子留外麵曬曬,隻把洗淨曬乾的鐵鍬放屋裡。”
“表哥收尾收的很工整呢,大舅母看這鐵鍬洗的沒一點土,水桶也都刷過的。”她適時的誇誇表哥,眼見大舅母輕輕點頭,才鑽進倉房。
一進來她就發現,昨天清乾淨的米缸裡居然有白嘩嘩的破殼碎米。
平常,家裡多是吃的糙米,隻顧及著外婆的胃,才會備上一點去殼的白米另放。
“大舅母還有人拿米來換豬肉?”她理所當然的想到這個。
黃氏搖頭道“米那麼貴誰會舍得。
是錢五送的,說謝歲哥兒和你救了她娘,不收的話他就把那天拿去的布和藥算成錢給。
對了,一會兒你幫我燒鍋,咱們給道長烙些餅。
再把米泡些,明天用淘米水來殺紅花。”
“好,錢五叔是個實在人。”沈小葉是真的覺著這邊的人純樸,偶爾一兩個像老杭氏那樣不著調的隻當生活點綴就行。
她此刻還不知道,老杭氏紮了針連吃兩天藥,人又活蹦亂跳起來,且還把她兩個兒丟在濟仁堂,自己悄悄跑了。
錢二頭一次被親娘氣著,差點沒吐了血,忍著屁股疼在縣城找半天找不見娘,“大哥,她,她,她可是待罪之身,我們交了保錢才在外邊給她看診的。
縣衙要求三天一點卯,她不出現銀子不退,還會派官差搜捕。
我滴個親娘呀,咋連兒子都坑。”
“我去縣衙替她進牢房,你領著鐵柱回村裡找她。”錢大滿臉疲憊的向縣衙方向飄去。
錢鐵柱扒住他“爹,我去替,你回家找我舅爺做主。”
“混說什麼?你才十四歲還沒成丁。”錢大不許。
錢鐵柱和錢壯壯是雙胞胎,他說“那讓二叔去。”
“臭小子你說啥?”錢二在後頭聽見,上來就伸巴掌打向鐵柱,鐵大去攔,不想他一天一夜沒吃什麼東西,頓時被弟弟拍倒在地上。
“大哥,我沒用力呀。”錢二嚇的跪地搖他哥。
“你起開。”鐵柱想抱他爹,可他爹個子高,他抱不起。
偏自家二叔跟傻了似的隻顧按著爹搖晃,周圍的人不知發生何事聚來看著,有人就道“彆搬動他,萬一傷摔斷了骨頭你們越動他傷的越重。”
“有這說法?”
“葛老大夫講的。”
“是老神仙說的呀,孩子你彆搬了,還有那誰停下彆再搖。”
“先找大夫去。”
眾人七嘴八舌中,錢二被說懵了,錢鐵柱更是著急,他求道“哪位好心的叔叔嬸嬸給喊一下大夫來。”
“十寸,你去幫忙喊葛大夫來。”一個坐在敞篷板車上的中年文士,看到這一幕吩咐車夫。
車夫道“老爺,我走了誰看驢車。”
“我。”
“可……”
“快去。”
車夫十寸隻好把車趕到邊上,打著跑往醫館,不多大會兒,有藥童和大夫過來,檢查後道“他是餓暈了,速去弄些熱湯給他喝下。”
“啊?”眾人驚奇不已,實在是這三人不像吃不上飯的樣子。
錢鐵柱還有點愣時,車夫十寸再次受命送來一碗麵湯“快喂下。”
“誒,謝謝這位大哥。”錢鐵柱慌忙給他爹灌下,不一刻錢大醒來。
他高興之餘,發現剛剛遞湯的人已經離開,“各位叔伯可認得方才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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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湯那個?”
“往那走了。”
眾人看向噠噠走的驢車拐向南邊的大路,有認出來說道“是潘先生的車夫,定是先生令他送的。”
錢二看出了眾人的敬重,“潘先生是?”
“縣學館知道吧?”
“嗯。”
“它對麵有個務本齋,就是潘先生開的學館,他這幾年教出好些秀才,好幾個舉人,兩個進士。”
“嗯,潘先生那兒不設門檻,隻要願意上學的他都收。
他的學生裡很多都是農家人,一朝得中不得了喲,鯉魚躍過了龍門。”
“還記得嗎?那年他剛開館收留個小乞丐,中了舉人做官去了。”
“不不,是中了秀才被本家重新認回去了。”
“……”
“我知道,是歲哥兒的先生。”錢大終於緩過勁兒坐了起來,他握住兒子的手道“走,去縣衙。”
鐵柱請大夫再給看看,“爹,你都暈倒了,讓二叔去。”
等大夫確定沒事走人,有個夥計來要回碗,錢大才道:“你二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