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二標布要麼?”武七爺又問。
沈小葉笑道“細布還是粗布,作價幾何?
如果是鬆江白細,我這裡怕是承不住它一路的運稅扛銀。”
武七爺道“北布,可算作上等細布,按以往散收價一錢四分一匹,減你一分一錢三一匹。
若你能全部吃下,萬匹上等細闊白布每匹減一分,中等亦可減一分。
也就是說,兩萬八千匹布全歸你。”
“兩萬八?”沈長壽腦袋嗡嗡的,自家原隻要五千多匹,小葉上來說萬匹時,他還以為是還價的借口,畢竟家裡的老本加上賣布所得統共不過八百兩左右。
怎麼沒幾句話的功夫,又變成兩萬八千匹,這得多少錢,他一下沒算清。
他看向小外甥女,混身上下都在說兩個字銀子。
沈小葉並未受影響,隻是略一垂眸又道“四千多兩的生意,我能先看一下布料麼?”
“跟我來。”武七爺倒不小瞧任何人的實力。
沈小葉跟著他去廂房看布,大舅舅這裡卻是腿軟的站不起來,千多兩銀錢以前家裡也有,但一場天災和流匪作亂,好些在外護鏢的弟兄沒了,老爺子他們幾乎散光家財撫恤。
如今,哪裡還有一千兩,更彆說四千多兩。
他努力定神之後出來,就見小葉已經轉到另一廂房,並拿著匹布在門口對著光驗看。
且還說“武七爺,這八千標布莫不是出自肅寧?”
“小姑娘好眼力,的確是。”武七爺略帶疑惑的看她。
沈小葉將布邊對著他道“這上麵有字。”
武七爺掃過縫在布上拇指大的布條,上麵寫有肅寧王莊,他上手扯了下來“見笑了,沒有清理乾淨。
這些布織的細密緊實,若單獨來看並不比鬆江布差什麼。”
沈小葉如實說“還是有區彆的,放一起它隻能算是中等布,除非布再軟平些。
不過價格確實不錯,我這裡願意全部拿下,隻是現銀不足,可否分期付帳?”
“小姑娘說笑,老夫這裡低價出貨隻為現銀交割,當然,大錢莊的銀票亦可。”武七不讓步。
錯非家裡的互市堪合被暫時中止,這批貨包括絲綢等料會在月內送到關外,一轉手就是成倍的收入,可惜自家好大哥自毀長城,與勳貴牽扯太過,德潤要夾著尾巴低調幾年了。
好容易有個不壓價的來買,他當然能清出一部分就清一部分。
沈小葉沉吟片刻,道“武七爺,如此多的銀兩我一時難以拆借……”
武七爺打斷她的話“我隻同時出貨,不分批給。
老夫對二十八靈山腳下救人事件也有所耳聞,且看你誠心的份上,願意全部給你。
小姑娘若是不方便,布匹明日申時之後就起運回府城。”
“運走的費用也不低,不知您能再稍讓些利嗎?我想辦法拆借,明天巳正時分給您回複。”沈小葉不知陸觀那裡能給支持麼。
武七爺哈哈一笑“你都沒那麼多本錢就先和我議起了價。
倒有初生牛犢的勁頭,這樣吧,明天申時前你能交割,我就去了四十兩零頭。”
“多謝七爺。”沈小葉深深一禮,“那我先告辭酬錢去。”
“好說。”武七爺還是看好她的,畢竟機會難得,抓住了一年生計不愁。
……
出了這條巷子老遠,不再看得見德潤夥計來回裝車的身影,沈長壽長才將忍著的話說出“小葉,上哪弄四千一百兩銀子去。”
他已經算了清楚,這批貨全部的價格。
沈小葉“找陸觀先付款,再看能否追加布料。
現在,我們找苗東家去,大舅舅能打探出他住哪裡嗎?”
“可以,但他剛剛也來過,會要我們的布麼?即便要,按你的價也才一千多兩。”沈長壽身體好,想捂捂心口又覺得矯情。
沈小葉卻道“武七爺沒有賣給他。”
“你怎麼知道?”
“進門前武七爺那句連小孩都欺上門,說明苗東家壓價太低,他不賣。”
“萬一明天他又願意了呢?”
“不會,已經打包要運回通州府的布,說明德潤布行不願被同行壓價,會另找出路賣掉。
而且咱們剛剛看到夥計們已經在往車上搬的,儘是提花細布。
您有聽到幾個夥計說話的口音嗎?帶著津門腔,高檔布估計是要轉送出海的。”沈小葉剛說完,驢車驟然停下,她抬頭看見對麵錯身的馬車一怔。
對麵馬車簾子掀開時,她也跳下了車和大舅舅一起行禮“見過潘先生。”
潘先生撚須笑道“免禮免禮,剛好碰見你們,和長歲說一聲,老夫從京裡給他帶了些時文。
還有,他請了一個月的假,麥收忙完也該回來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