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左兆熙把王妃拐走了?!”天璿忍不住驚呼出聲。
“是唐大人說的。”搖光捏著被祁燼擰成一團的信紙,垂頭喪氣。
“慕將軍重傷,左侯爺帶著她前往北境藥王穀求醫,他們後腳剛離開天陵,王妃就跟著左兆熙跑了,留下旨意,讓唐尚書全權代掌朝政,直至她回京之日。”
玉衡眼角也忍不住直抽搐,左兆熙那家夥多不靠譜,這裡屬他最清楚了。
有勇無謀不長腦子……
王妃怎麼會在這節骨眼上跟著那混不吝離京!?
搖光搖頭,“這信是唐大人昨日加急送出的,也就是說,王妃離京也有一兩日時間了。”
如今到處都是戰亂,這要是出了什麼事……
搖光偷偷瞄了麵如寒霜的祁燼一眼,不敢開口。
半晌,祁燼忽然起身往外走。
“主子!”幾人齊齊叫他,生怕他衝動行事。
祁燼聞聲回頭,目光落在搖光彷如無事的臉上,“天樞的事我會想辦法,不要擅自行動,多想想你們腹中骨肉。”
搖光眼眶瞬紅。
她抬掌輕覆住小腹,溫聲道,“主子放心,他昨夜出門之前,我讓他親了孩兒一口,若是回不來,便當是提前告彆了。”
從顧千殤手裡搶屍首,有一半以上的幾率,有去無回。
她又不是未經世事的小丫頭,從未天真地篤定,像他們這樣的人,可以白頭偕老……
搖光的聲線,平靜得讓祁燼蹙眉。
他默了默,沉聲道,“有我在,不會是告彆。”
搖光怔然抬眼,慢慢露出一個笑靨。
是啊,主子回來了。
他們的主子和王妃一樣,有無限可能。
祁燼轉身出了門,順帶叫上天璿,“跟我去找王妃。”
天璿跪久了雙腿發軟,一個趔趄,又屁顛屁顛跟上,“主子知道王妃在哪?”
“碰碰運氣。”
……
祁燼和天璿踏入天禹山那深邃的密林之中,眼前的景象隨著一幕幕記憶鋪開。
雨後,群山被一層淡淡的雲霧繚繞,墳土堆前,每一塊立起木牌都被雨水洗滌得乾淨而冷峻。
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夾雜著遠處鬆柏的清香,這種獨特的味道,仿佛讓他感受到,那一道道性命之托所帶來的深沉與厚重。
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伴隨著偶爾傳來的鳥鳴聲,肅然寧寂。
天璿帶著他走到最中間的木牌之前,那是他們在匆忙間,為主子所立的衣冠塚。
隻見墓碑前的新土上,還有剛燒過冥紙的痕跡。
木牌前,擺了一碟桂花糕和一碟杏仁酥。
這是他們兩人各自心儀的甜食,閒暇時,總會互相投喂,樂不可支。
不僅他的木牌有,其他的木牌前,都放著其他各式甜食。還灑了不少冥紙,飛散在雨後淤泥上,並未完全沁濕。
“我們來晚了。”祁燼有些遺憾地劃破沉默。
他闔上眼皮,仿佛還能聞到風中她留下的淡淡杏花清香……
“主子是說,王妃來過這祭拜?”天璿急了,“既然來了陽城,左將軍怎麼不帶王妃來找我們?”
興和客棧這個據點,左兆熙是來過的。
“她靜悄悄的來,定是有所籌謀,既然錯過,咱們等著就是。”祁燼合眼感受著山澗密林內清爽的秋風。
腦海中,浮現左傾顏俏麗的容顏。
經曆了天陵一役,她一定又消瘦了不少,還有信中提及她腹中的骨肉……
祁燼想起那一日,他叮囑她吃避子藥,她難道忘了?
思及此,他心中滿滿的歡喜化作擔憂,麵上卻是不顯。
懷著身孕長途跋涉來陽城,終究還是不安全……
天璿見主子神色淡定,顯然是對王妃有著絕對的信任。
他歎了口氣道,“王妃一到陽城就來此地祭拜英靈,若是漁歌他們知道,定然受寵若驚。”
聽見他的話,祁燼抬眼,眉峰處流露出一抹悲涼,“為我而死的,其實不隻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