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殿原是皇帝寢宮的一部分，各樣都是上佳，浴室的建造更是耗費了無數人力。
晴翠被四個宮女簇擁著進來，隻見這浴室比她們住的惠芳閣還大，兩麵牆鑲嵌了玻璃，采光極好，外頭似乎還是個花園。晴翠趁仆婦們還在倒熱水，走到窗邊看看，原來窗外都是高牆，隻是種了花草，隱約還有鳥叫聲。
一個倒水的仆婦笑道“娘子可是覺得不自在？這外頭小花園有門，平日落著鎖，進不了人的，隻有修剪花草的定期進來，也要有人帶著才行。”
晴翠笑了笑“多謝嬤嬤，我確實有些擔心。”
那仆婦便去拉動一根繩子，窗戶上方便有竹簾緩緩落下，仆婦笑道“如果不習慣有窗戶，以後娘子沐浴把竹簾放下便是。奴婢們告退了。”
仆婦們退下後，四個宮女便上前為晴翠盤發脫衣，扶著她入水。
浴池橢圓形，兩邊雕刻魚頭魚尾，半人高，從池壁到步下的台階，均用精致溫潤的漢白玉鋪貼，池中有坐著的玉台，池壁還有抓手，晴翠泡在水裡，隻覺全身都舒展開了。
泡過一輪，宮女們請晴翠出來，以柔軟的巾帕擦拭全身皮膚，清理汙垢，力度不輕不重，晴翠趴在榻上，舒服得差點又睡過去。
池子裡冷水全部放空，又一輪新的熱水送進來，晴翠扶著宮女再次下到水池裡，池水中飄著新鮮的花瓣，清香宜人，蘭香輕聲說“娘子可自在泡一會兒，莫等水涼了才起身。”
“知道了，謝謝你啦！”晴翠樂滋滋泡在水池裡，仰頭看見天花板上畫著畫，轉頭看看，那放下的竹簾原來也是一幅畫，可惜她都看不懂，隻覺得有山有水很好看，輕輕歎了口氣，想著如果陳幼容在，八成就能說出這畫背後的故事。
也不知梁賢和宋靜怡能不能留下。
一時泡好出來，侍女們為她擦乾淨身體，晴翠抓了抓頭發，有些懊惱“應該趁著水熱，把頭發也洗一洗的。”桂香說“娘子不必煩惱，她們很快就送第三次熱水了。在浴池裡濕了頭發容易受寒，往常陛下都是出來再洗。”
“唔唔。”晴翠穿好浴袍後，果然外頭聲音響起“奴婢們送熱水來了，可方便進去嗎？”
蕙香揚聲道“進來吧。”
幾個仆婦將水提進來，蕙香端著水盆過去，接了小半盆熱水，又從冷水桶裡舀了一瓢熱水，伸手試一試，水溫略高，便放到了一個怪模怪樣的軟榻前頭。
晴翠被引著躺到這個榻上，枕著彎起的軟墊，腦袋上方正是水盆。鬆香為她解開頭發，將兌好的熱水撩到頭發上“娘子覺得是冷是熱？”
晴翠覺得頗為新奇“我覺得這樣剛剛好。”
鬆香便將她頭發徹底打濕，用各種晴翠說不上來的東西梳理、清洗。
蘭香則拿來個精致的瓷瓶，倒出些香脂為晴翠敷臉擦身體，每擦完一處，桂香就蓋好。兩人配合默契，從指尖擦到腳後跟，晴翠也沒有覺得冷過。
熱水換了五六次，鬆香方擰乾頭發，用毛巾包好“請娘子起身。”
蘭香與桂香扶著晴翠起來，鬆香為她擦乾頭發，三人便引著晴翠離開浴室，隻留蕙香在這裡，看著仆婦們灑水掃地清理。
晴翠坐到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想起鄭嬤嬤說過的坐姿要點，默默挺直了脊背。鬆香低頭詢問“娘子想用什麼香味的梳發油？”
晴翠看著桌上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瓶罐盒子，與陳幼容送她的那一套毫無相同之處，不由得滿臉茫然“……都行。”
鬆香後知後覺想起這位禦女情況特殊，便將發油挨個拿起來念道“這個是桂花香味的，這一個，是蘭花香味，這個是茉莉香，這個是鬆木香，這是梔子花香，還有一個果香的。”
光梳頭油就有六瓶，晴翠忍不住感歎“陛下真是個大方的好人！”
四個人都笑起來“娘子，快選吧，想要什麼香味？”
晴翠看著鬆香笑道“既然是你給我梳頭，我就選鬆木香。”
鬆香咬唇一笑，便選了畫著鬆枝的一瓶，晴翠這才發現原來瓶子上都畫著對應的花卉果木，以便辨認，不由得暗暗懊惱自己太傻，接下來便仔細看鬆香如何挑選桌上的東西，留心記憶都是乾什麼用的。
首飾盒子打開時，晴翠不由得驚呼“好漂亮！”鬆香輕聲問“娘子今天想梳個什麼發式？”晴翠直樂“鬆香姐姐，我不認得那些好看的發型，平時都是梳兩條辮子，不礙事就行了。你給我梳吧，什麼樣的都行，我看你的頭發就很好看。”
“奴婢這是宮女統一的發式，可不敢給娘子梳成這樣，”鬆香打量了一下晴翠的臉型，又看看首飾盒中的簪環，“既然娘子讓奴婢選，不如就梳個元寶型的發式吧。”
鬆香手巧，梳起頭來不覺扯得疼，晴翠個子矮，臉又瘦，鬆香在兩側用了假發支撐，這樣看起來頭型圓潤一些，頭頂則加一塊梳發用的木塊，以發覆之，為元寶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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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晴翠已經記為宮嬪，雖未侍駕，鬆香也將所有頭發梳了上去，隻在額角留了兩道劉海，既修飾臉型，又顯俏皮活潑。
晴翠樂得左看右看，不住稱讚道“鬆香姐姐，你手可真巧！我都覺得我比昨天漂亮了！”
鬆香笑道“娘子喜歡就好。奴婢發油用得多了些，娘子可覺得香氣太重嗎？”
鬆木香的發油帶些薄荷味道，晴翠深吸一口氣“我覺得很適合夏天，挺好的，趕蚊子。”
大家都笑起來。
梳好頭發之後，鬆香挑選了金鑲綠鬆石的插梳為晴翠戴好，便後退兩步入列，蘭香上前來，打開胭脂水粉盒子，為晴翠上妝。
宮裡頭的粉香氣清、顏色正、粉質細，撲在臉上輕盈潤澤；畫眉的筆不滯不澀，色如青苔，略描幾筆便是霧籠春山；胭脂色澤豔而不俗，用細毛刷子點在唇上，抿一抿暈染開，氣色好又不突兀。
晴翠滿心歡喜，不住地誇讚“蘭香姐姐你真厲害，我先前都不敢用粉的，黑黢黢一個人，粉擦上臉，表麵白，裡頭黑，上少了跟唱戲的醜角似的，上多了更嚇人，我就乾脆放棄用粉了。”
蘭香笑道“娘子五官很是標致，麥色肌膚也常見，宮裡頭從娘娘到女官，也不都是嫩白的臉，所以香粉顏色也多，再不濟還可以用清透粉，看著是白色，擦到臉上不見白粉，化個妥帖的妝容不是難事。”又挑出那對金鑲綠鬆石耳墜為晴翠戴上“娘子瞧著還滿意嗎？”
晴翠連連點頭，耳墜搖來搖去“滿意滿意，我好喜歡！”
蘭香笑道“那麼娘子請挑選喜歡的衣服吧。”
桂香早將衣櫃打開，昨日新得的衣服約有十六套，都是常服，晴翠想著自己今天戴了青藍色的首飾，便選了竹青的襦裙，配秋草黃的腰帶。隻是鞋子沒有新的，蘭香暗自記在心裡，與桂香服侍晴翠穿好衣服鞋襪，係上玉佩，晴翠歪頭看看鏡中的自己，覺得人還是那個人，但經過侍女們巧手穿戴後，又與昨天有些不同了。
蕙香自外頭進來，蹲身行了個禮，笑道“好到巳時了，娘子可要用早膳嗎？尚食局已送來了，天熱就沒用炭爐子溫著，娘子若還不吃，奴婢怕飯菜涼了不好吃。”
晴翠這才想起還沒吃早飯，忙點頭道“好，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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