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板車剛卸了貨離開,尚食局又把宮人飯菜送來了,領頭的使女子滿臉歉意“今天忙碌,嬤嬤姑姑們的餐食有些遲了。”
蘭香板著臉,絲毫不是對晴翠和同僚的態度,下巴抬著,正眼也不看這女使一眼“尚食局的時辰和咱們這些小宮小殿不一樣,早上的飯都是中午才吃!”
女使強辯道“往常何曾敢晚了嬤嬤姑姑們的餐呢,隻是今天要點選廚房上人,又要備柴炭米麵,實在是忙不過來……”
“尚食局如今做飯的和采買的都是一個人乾了嗎?老身真是過得糊塗了,”何嬤嬤沉著臉過來,毫不留情地嗬斥,“你們不過是老病根發作了,又想著欺負人試試深淺。我告訴你,你要是打量著清都紫府是個能撒野的地方,不妨再大膽些試試!”
女使臉色大變“夫人這話,尚食局承受不起!”
到何嬤嬤這個位置上,已經不需要繞彎子了“連陛下的旨意都能被你們拿來做刀子使,老身幾句牢騷怕什麼?你尚食局最會料理,不妨把這話添點油加點醋,送到陛下麵前,參老身一本。”
女使低垂著頭不敢言語。
何嬤嬤看了蘭香一眼,蘭香對女使喝道“去側殿擺飯!”
何嬤嬤拉著晴翠的手入殿,細細為她解釋“不是奴婢們要在娘子麵前吵架,尚食局向來不敢晚點,今天遲延又把責任推給娘子,是想叫奴婢們對娘子有怨言,覺得都是為了給玉露殿備辦東西,才吃不上飯。所以奴婢才要斥責她們。”又轉頭對秦嬤嬤說“秦少使,春花秋月,你們以後也要注意這點,咱們做奴婢的不能要了主子的強,在外不能丟了主子的臉,但更不能讓主子受委屈。禦女娘子是個好相處的,往後在宮裡,該你們開口的,不要等主子親口和奴才們吵架。”
秦嬤嬤忙回答道“多謝夫人指點,奴婢們一定細心揣摩學習。”
晴翠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我沒開口勸架,是因為我知道餓肚子不好受,所以我以為蘭香是餓著肚子生了氣,才罵她們的。”
何嬤嬤忍俊不禁“我就說禦女娘子是個善心的。好了,秦少使,花兒月兒香兒們,你們都去吃飯吧!”
晴翠好奇道“嬤嬤,你不去吃嗎?”
何嬤嬤說“娘子身邊總要有人侍奉,叫她們先去吃,待會兒回來個人替我。”
晴翠感慨道“嬤嬤你也是大好人,難怪大家都很尊敬你。你去吃吧,我自己待著也沒什麼事,我不亂跑,要是出去的話我就過去喊你們。”
何嬤嬤不肯“豈有把主子甩在一邊的道理?”
“哎呀什麼主子不主子的,”晴翠豪爽地一揮手,“我聽說您是陛下的奶娘,嬤嬤在這裡就等於陛下在這裡,嬤嬤肯來照顧我也是因為陛下開口請的,那我把你餓壞了,怎麼好意思再見陛下呢?”
何嬤嬤笑道“那奴婢就放肆了。”
何嬤嬤等人去側殿用餐,晴翠回到內室,打開呂姑姑送來的包裹,衣服被褥裡裹著大小銀兩,還有陳幼容的首飾。細細一數,除了陳夫人家傳的首飾之外,陳幼容竟把自己的東西全都留給她了。
包袱裡還有一張字條,晴翠不認字,但一路上有州府郡縣的小吏跟著,靠著旗號衣服,太平、慈恩、平陽她已認得字形,因著陳幼容,陳字也認得了,數字她本就認得,拚拚湊湊讀起來“太平州慈恩府平陽……郡?什麼二街,陳什麼……”
陳幼容塵埃落定,可她臨走時並不知道“馮玉蘭”歸著如何,禦賜之物不敢贈人,自家帶的能留的全部留給了她,想必陳幼容是覺得,萬一“馮玉蘭”無法留在宮中,這些東西至少可以讓她在京城支撐一段日子,實在不行,還可以去投奔陳府。
晴翠淚如雨下“姐姐……”
天光一色,皇後聽著親信稟報,不可置信“什麼,沒傳來?她一個小小的禦女,敢違抗我的命令?”
“沒見到人!”鹹嬤嬤氣急敗壞,“奴婢出了宮門沒多久,遇到六尚局送東西的車隊,還以為能跟著她們過去呢,沒想到她們說是送完回來了。再一打聽,那禦女住在玉露殿,我們走到門口就被攔下來了,連人都沒見到呢!”
皇後一時反應不過來“玉露殿?玉露殿怎麼了?”
鹹嬤嬤拍著手掌叫道“我的娘娘,玉露殿您怎麼都不記得了,那在清都紫府裡頭,原是陛下的書房,如今改成禦女的寢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