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靜怡臉色有些蒼白,拉著晴翠的袖子低聲說“蘭蘭,你彆叫他們走,我真有些害怕。”
晴翠疑惑道“你怕什麼?”
“就是方才啊!”宋靜怡聲音有些虛,“我一出來就看見那幾個人挨打,板子不要命似的往下落,她們被堵著嘴,連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想到邀月宮人方才的淒慘樣子,秦嬤嬤也有些膽寒“活生生七條人命,就在皇後一念之間,真是可怕。”宋靜怡氣若遊絲“看她們衣服上都帶血了,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晴翠便問夏安“元福,那幾個人還能活嗎?”
夏安微微點頭“能,但多半是殘了。”
“活著就是好的,”晴翠歎道,“倒也幸好你來了,畢竟那是皇後的侍衛,不能聽我的。”
夏安也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好幾條人命,誰看見了也不忍心。何況娘子插手了,臣等就不能坐視不理。”
晴翠有些後怕“哎,今天差一點挨打的就是我的嬤嬤了。”又對秦嬤嬤說“幸虧你沒跟著我進去吧?”
秦嬤嬤搖頭道“我很後悔沒跟去。沒想到皇後竟然真的能直接下令打死人,看來宮中傳聞是真的。”
晴翠和夏安宋靜怡都問“什麼傳聞?”
秦嬤嬤四下看看,見都是自己人,才低聲說“皇後做東宮太子妃時就曾鬨出過人命,沒經過掌刑司那種。隻不過看在太後麵子上,先帝不曾明旨處置,隻是厚葬了死者,又撫恤其家人。皇後被太後叫去訓了很久,又跪了半個月的佛堂,把這事抹過去了。陛下剛登基那年,鳳儀宮又莫名其妙死了個宮女。”
晴翠緩緩點頭,表情難得嚴肅“也就是說,這位其實是慣犯。咱們小民百姓一條爛命,在她眼裡不叫事。”
“我們想著,陛下特意給娘子一道聞詔不來、有罰不領的許可,隻怕也有如此考慮,”秦嬤嬤壓著聲音說,“東宮時候那條人命,就有傳言說是太子,也就是今上看中了,有意收她,連名分都定好了,要做良娣。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晴翠忽然想起,五月末剛認識淩清輝時,明明彼此生疏得說話都很客氣,他卻很小心地把自己藏在清都紫府,又是叫周瑞祥一個內侍省大總管,替她打理現在看來過於微小的瑣事,又是請何嬤嬤過來教規矩,安排蘭香四人替她照應,還兩次下令管好門禁,不準隨便誰都能進來,因此使得皇後和二妃遲遲無法召見她。
時隔數月,晴翠恍然驚覺皇帝舉止深意“怪不得陛下執意不讓我做宮女,我都說了隻是想混口飯吃,他還給我講做宮嬪更好,定位份也格外計較侍巾與禦女的區彆。我那時候想著,都是皇帝的小老婆,有這麼誇張嗎?”
宋靜怡臉色慘白“做禦女就是身邊人被打死,做侍巾……”
晴翠一把抓住宋靜怡的手“你得趕緊晉位!”
呂姑姑插話道“娘子在外莫說這些,回宮再說。”又安慰道“侍巾也是天子宮嬪,沒那麼容易出事的。娘子們莫要自己嚇自己。”
“宮嬪確實問題不大,你看溫禦女今天和皇後蹦成那樣也沒事,不過身邊人真是危險,”晴翠一臉“我是神算”的表情對秦嬤嬤說,“所以我很不放心你們,想讓你們先回去,我是好心,嬤嬤以後不要總是罵我。”
秦嬤嬤沒好氣地說“我們跑了,等著半夜得知你‘失足’‘意外’的消息嗎?什麼宮嬪問題不大,問題都在你身上!”
夏安也讚同道“秦嬤嬤說得對,娘子往後無論去哪兒都要帶著人,切莫獨行。嬤嬤不會有事的。臣等都會時刻跟隨娘子,如果嬤嬤被拉出來動刑,臣等一定會救她。”
晴翠問道“就是像今天這樣嗎?”
夏安搖頭“今天這是給不相乾的人說情,所以臣等不會出手,過去搭話的也隻有臣一個。但如果打的是我們昭陽宮的人,那臣等都會直接上的。”
晴翠詫異道“直接上是什麼意思?打架?侍衛在宮裡可以打群架?”
夏安認真道“侍衛不能打群架。但是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誰敢冒犯娘子,臣等當以死相抗。”
晴翠被夏安的嚴肅驚住了,見其他侍衛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免大驚“有那麼嚴重嗎?你們都還年輕,彆把生死看得這麼淡。”
夏安解釋道“娘子可能不清楚,外臣入宮不能穿甲,不能帶兵器,更不能亮兵刃。就算隻是尖銳些的器物,也受管製。這都是為了防止刺客。唯有禦前金吾衛可以穿甲佩劍,也就是說,他們時刻做好了為陛下打一場仗的準備。”
晴翠恍然大悟“對,我就說張山他們的衣服不太對勁。海大金吾的衣服就跟我在含章殿看到的那些金吾衛一樣。唔,所以元福你們算禦前侍衛,比皇後侍衛高是嗎?這就是他們聽你們話的原因?”
夏安搖頭“能勸隻是因為臣和張山兩家有來往,我們從小就認識,現在又都在宮裡做侍衛。勸得動,一來是張山怕當了替罪羊,二來……娘子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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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翠順著他視線向下,隻見夏安用左手輕輕推開佩劍劍柄,露出的劍身不過二指寬,已見鋒芒淩厲,寒光閃爍,絕對是開刃真兵器。
夏安說“宮中侍衛統一著裝規定,不穿甲則佩劍不開刃,隻做裝飾用,一旦穿甲,佩劍必開刃。真要插手,他們打不過。”
晴翠小聲說“那你還說你不是禦前侍衛?”
“確實不是,我們是昭陽宮金吾衛。按理說沒有這個崗位,因為宮中能有衛隊的,隻有陛下、太子、太後、皇後,娘子是特例。所以陛下既然特意為娘子設了金吾衛,且要求臣等入宮值勤時刻穿甲佩劍,就說明娘子在宮裡並不是絕對安全。臣等職責就是儘忠職守,不惜一切保衛娘子的安全。”
晴翠看著夏安等人這副隨時準備拚命的架勢就有些發暈“陛下有時候一驚一乍的,你們彆跟著他學。”
正想著春秋義士豪情滿懷的侍衛們臉僵了“娘子,此言大不敬啊!”
晴翠很疑惑“什麼大不敬?嬤嬤,為什麼說他兩句就是大不敬?”
秦嬤嬤深深歎氣“娘子你還是和宋侍巾聊天吧。你不是說好久沒見她了嗎?趕緊聊天吧。”
說話間眾人已經拐進了昭陽街,宮門近在咫尺,打發小太監們去休息,晴翠特意叫住夏安,拍拍肩膀,誠懇勸他“夏少府卿對我一直挺有禮貌,我對他印象很好。今天本來就是我自己插手管彆人嬤嬤有沒有打死,要是最後害得他兒子受傷,那多對不起他?年輕人要懂得愛惜自己啊!”
夏安無語地看著年方十七的才人娘子一臉老成地對自己“諄諄教誨”一番,大搖大擺帶著宋侍巾一行人進門玩去了。
進入主殿暖閣坐下,晴翠脫掉白狐披風,宋靜怡坐在羅漢床邊憂心忡忡“今天實在可怕,就算皇後沒有下令把人打死,她對溫禦女的斥責也太過嚴厲。”
晴翠眉飛色舞“這是三十六計之,指桑罵槐!”
“你快彆貧了,皇後罵溫禦女的話,句句都是指著你說的,顯然是厭惡你到了極點,你還不愁呢?”
“我愁什麼?溫禦女說的也沒錯,她那麼大一個皇後,我就在她麵前,她不來罵我,非得拿著個沒恩寵的妃子借題發揮,這不是就是慫包嗎?”對皇後的做法,晴翠也大感意外,嗤笑道,“明明恨我恨得連一個‘德’字都聽不得了,卻又不敢正麵碰一碰,隻會拿著宮人撒氣,我瞧不起她!”
宋靜怡低聲說“她這做法確實不夠大氣,但那畢竟是皇後,不是你我這樣的人能撼動的。蘭蘭,本朝雖然總愛把不拘一格唯才是舉掛在嘴上,但正因為有‘隔’,才要特彆強調不拘一格,官民界線還是很清晰的。你看那些寒門,不過是祖上敗落了,如今朝堂上就不得意。更何況你我這樣家無半點功名的女子,所賴者僅有聖寵,靠這個想長久,遠遠不夠。陛下今天先提忠孝救駕,又賜你永業,那就是想保你一生富貴平安,害怕這些高門大戶看你不順眼,將來欺負你。”
晴翠收了笑容,正色道“這事我也知道。我現在手裡有什麼能跟她叫板的?撐死就是個寵妃,還是升個位份都得看外臣臉色的檔次,跟她們那種大戶人家千金小姐沒法比。其實今天陛下給我這些,我記著的是他對我的好,不是覺得從此就高枕無憂了。”
晴翠歎口氣“萬一將來他走了我還活著,也未必就能享受得到這些,你說,到時候皇後一根繩子把我勒死了,就說我受不了打擊殉葬了,誰還會為我出頭不成?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看不起她!她那麼大一個皇後,我請安遲到了,還忘了給她行禮,到哪兒也是她有理,今天就算當麵罵我一頓又能怎麼樣?難道陛下能用這個理由廢了她?連我都知道的道理,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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