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街上,一個高挑乾瘦的青年穿著嫩綠繡花的細布衣,身後兩個黑壯漢子挑著擔子,三人俱是身披油布、頭戴鬥笠,冒著雨雪進了波斯醫館院子。
青年站在院子裡喊“藍大夫,錦繡坊薊懷,來送大毛衣裳,你把你那蛇收起來!”
裡頭立即傳來甕聲甕氣的答話“薊掌櫃,進來吧,我這裡隻有客人,沒有蛇!”
薊懷方鬆了口氣,招呼兩個夥計一起進去,在門簷下將擔子上蒙著的油布解開,抖一抖水,交給一個夥計疊好收起來,他與另一個夥計先將包袱提進去“哎呀,每次來你這裡我都心驚肉跳的。”
藍大夫滿臉胡子也能看出不高興“蛇有毒,但是蛇也能救人。”
薊懷臉帶笑容“藍大夫,彆生氣,我們隻是看著那東西害怕,並不是討厭你……哎,哎?海三爺!瞧我這眼拙的,連佛爺在這都看不見了!”
海詩誠笑罵道“滿嘴裡混說!哥哥我隔老遠就被你那大嗓門震得頭昏眼花,這才緩過來呢!”
薊懷親親熱熱挨著他坐下“是兄弟冒失,我哪想到我親大哥在這啊!要知道您在,借我仨膽我也不敢大呼小叫的。”又拍大腿“早知道您在這,我就把那件紫狐皮捎來了。”
海詩誠瞪眼“紫狐皮這等罕見,能叫我用嗎?你不往上孝敬孝敬?”
“我倒是想孝敬貴妃娘娘,可我配見她老人家嘛?”薊懷笑道,“我有預備孝敬二位聖人的東西,單留了一件毛衣裳,是我對大哥的心意。沒有您老遞話,哪輪得著我在這地界站一站?”
海詩誠也笑起來“臭小子油嘴滑舌。紫狐免了,朝廷有製度,我穿不得,沒得給你招災,你隻管進上就是。倒是那年你來時送的那種克斯兔毛很好,內子年年都穿,說輕便又暖和,若還有,就給我留一件。”
說話間兩個夥計已經將包袱拆開,衣服擺了出來,海詩誠瞥了一眼,頓時驚著了“這都春天了,大藍你還買這麼厚的衣裳啊?”
藍大夫咕噥兩句“冷,冷死了!”
薊懷指著藍大夫說“他們老家四季炎熱,受不了這鬼天氣,原先是一到冬天就去我那租大毛衣裳。彆說,藍大夫一家真是挺好,數著他家還的衣裳乾淨整潔,所以我們來往也勤。開春這一下雪,倒比冬天還冷,昨天催著我挑最厚最暖和的給他送來,我連夜翻箱倒櫃找出來的。”
薊懷樂嗬嗬說完又問“大哥,您怎麼到藍大夫這裡來了?我那裡還有千年山參,給你調養調養?”
海詩誠笑著擺手“不用不用,我是來找他看藥理的。”想了想,又把桌上一個布包拿過來打開“兄弟你走南闖北,見識頗多,你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毒死的?”
薊懷隻見布巾上托著一塊骨頭,儘管屋裡光亮不足,借著那點日光,仍是能看出藍幽幽的,帶著一種詭異的漂亮。薊懷直皺眉頭“這是豬骨頭嗎?你家有豬被毒死了?”
兩個夥計都站在薊懷身後,其中紮靛青腰帶的那個從看見這塊骨頭便眼皮一跳,盯著海詩誠看了好久。
海詩誠也察覺到了這股不尋常的打量,因此故意說“哎,這是我朋友家的事,他家莫名其妙被人下了毒,受此困擾已達數月之久,又怕波斯醫館有蛇,就托我來找藍大夫問問。藍大夫說應該是蛇毒,但不知道毒源,也不知道配合了幾種毒,沒法解。唉,隻怕我這朋友往後還要在擔驚受怕中度過了。”
紮著紅腰帶的夥計嚇壞了“三爺,有人下毒的話,這得報官啊!”
“小兄弟你天真了,”海詩誠擺擺手,“他家裡來往的都是鄰居親朋,貿然報官又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往後他在那片反倒沒法混了。你看,連藍大夫都拿不準主意,刑部老爺們能如何?”
小夥計點頭歎氣“說得也是。哎呀,天老爺爺保佑,趕緊破了案子吧,不然多叫人害怕。”薊懷也連連擦汗“是啊是啊,這回遭難的是豬,下回誰知道會不會害人。”
海詩誠聞言心裡一動,告辭出來直奔郝士多家。
金吾衛自然認得海詩誠,放他入府,海詩誠進了書房,見了郝士多就問“你家死的那隻貓埋哪兒了?挖出屍骨來看看,看中的什麼毒。”
郝士多愣了愣神,海詩誠已經又跑去廂房找仵作,幾人一起提著鏟子去到後院,郝士多指著位置給他看“你瞧瞧,這裡原先是菜地,如今都成了不毛之地了。”
海詩誠點頭輕聲道“但提取毒物驗查卻是容易了啊!”
“隻盼這一天能早點到吧。”
海詩誠問他“其他禽畜死狀與貓一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