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雲走在塢寨平整的青石板上,感應山民的麻木、敬畏與惶恐等,身邊一座木屋吊樓,傳來劇烈又無力的咳嗽聲。
那咳嗽一聽,就是病入膏肓,氣出多,氣進少,沒幾天了。
屋內,飄出濃濃的草藥味道,還有婦孺壓抑而悲傷的哭泣。
“當家的,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們母子怎麼活!”
“阿父,你不要丟下木頭頭……”
“咳咳咳,我是得罪河姥了,前天見魚獲不夠家裡吃的,就貪心多打了一網,結果落水染了寒氣……”
“木頭,快跟阿母我拜河姥,求她老人家寬恕,救命!”
接著,李青雲就聽到一輕一重的連綿磕頭聲。
他覺得,按這力道再磕一會,恐怕額骨都要裂了。
輕歎一聲,他便推開半掩的屋門,走了進去。
屋子空間不大,半邊做客堂兼廚房,半邊做臥室,一張床睡一家三口。
此時床上,躺著一位年近三十左右的漁民,麵容陰白,三寶萎靡虛弱,不斷咳嗽著,咳出血水,地上一片狼藉。
那對母子,正跪在堂中一座漆木神龕前,流著眼淚,哀憐無助地拚命磕頭,兩人的額頭都已經有些皮肉模糊了。
但她們還在用力磕頭,似乎不知道疼痛。
李青雲看向那神龕,在他眼裡,神龕繚繞的不是香火氣息,而是一股有點濃的陰氣。
那神龕中,坐的不是道君,而是一尊麵容模糊的老嫗,詭異,陰森。
李青雲的到來,讓屋中兩大一小,都有些愕然,繼而畏懼不安。
那婦女停止磕頭,額頭血水淋漓,愣愣地看著屋內身放清光的少年道人,嘴唇蠕動,卻不敢發出聲來。
“貧道這裡有道符,燒在水杯裡,給他服下,即可見效。”
李青雲看了那咳嗽的漁民,袖口飛出一道上品驅邪黃符,輕輕飄落在屋中唯一的木桌上。
“你不是染了河寒,而是陰氣入腑,活不過今晚子時,這道符可以救你。當然,信不信,用不用,由你們自己選擇……”
說完,他轉身出屋,並不逗留,更不多勸。
這些山民被河姥荼毒洗腦太久,他身為大幽道人,為山民所反感,越是多勸,這家子可能越不會喝下符水。
其實他要祛除那漁民身上的陰氣,隻需一指雷意法力,但沒有意義。
救命的符籙放在桌上,漁民自己不爭命,不自我覺醒的話,死也就死了。
教化,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道士,我們這裡不歡迎你,請你速速離去!”
李青雲剛出屋,就有一群人氣勢洶洶地圍上來。
為首是名看似五十來歲、麵繪詭紋的老者。
他身穿鳥羽編織的衣服,手持骨杖,渾身似乎縈繞一股濃濃的陰氣,神情陰戾地看著李青雲。
他叫圖河,是這裡十六塢塢主之一,也是替河姥行使部分“神權”的超凡者。
得河姥“神諭”,帶著三十多名挎刀背弓的青壯塢兵,要“請”大幽道人離開河姥塢。
“人生天地間,應該是自由的。貧道來或去,也不在你,或者你背後的河姥!”
李青雲飄然而立,麵容沉靜,從容淡然,身上清光亮起兩分,環視這批煞氣騰騰的持刀塢兵。
至於那塢主圖河,被他直接無視。
一個甘心為虎作倀、半人半鬼的“人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