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內安靜極了。
唯有男人的抽噎聲不停。
許久,女人終於喃喃開了口,“之前我一直想不通,她為什麼要約我在湯泉見麵,把那荒誕的一切告訴我就離開。”
“現在,我才明白了……她是擔心我又被你幾句話哄得暈頭轉向團團轉,再去幫你平事。”
柳雁話裡,略帶自嘲。
原來江黛早早將她找出去告知一切。
為的就是讓她能將這些慘烈的東西消化掉。
能做好——在這種時刻鐵石心腸的準備!
徹底的斷掉朱循最後的後路!
……
“原來你……你早就知道了?!”
朱循一滯,抬起頭來。
倏然,他好像反應過什麼來。
柳雁如果早就知道了自己所作所為還沒有揭穿,說明她其實心裡是舍不得自己的——
他立馬往前挪動著膝蓋,跪爬到柳雁身前,抓住了她的裙角。
“小雁,你不會不管我的對不對?當初、當初是我不是東西,是我對不起你!但咱們都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了,我真的愛上你了,很愛很愛,真的!你想想這麼多年咱們生活得多幸福啊……”
他跪在地上昂頭看柳雁,滿臉的眼淚鼻涕混雜在一起,馬上就要流進了嘴裡。
他被揭開真麵目後,哪裡還有以前的意氣風發?
狼狽,癲狂。
原來那些寬厚與儒雅,不過是朱循的虛偽麵具。
一股無名的厭惡與疲憊忽而漫上柳雁心頭。
回憶起自己從前一直將他當成落水時唯一的浮木,為這個人麵獸心的男人感到無比驕傲和依賴,柳雁就覺得一陣反胃、惡心。
任憑朱循鼻涕橫流,不停哀求。
柳雁一言不發。
她一反常態的冷漠,讓朱循臉色發白,極致的恐懼讓他壓抑到了儘頭的情緒驟然垮塌。
朱循狂怒地站起身來。
他憤恨地指著柳雁的鼻子。
“——小雁,柳雁!”
“當初是我對不起你,可你仔細想想,從我娶了你之後我對你不薄吧?你想要什麼我都滿足你!你不願住在大院想搬出來住,我二話沒說就答應!你吃齋念佛,隻要我在家就陪你一起吃了二十多年的素,我有說過不樂意嗎?!你害得我五十多歲了連個孩子都沒有,我怨過你嗎?!”
“還有,我知道!我知道你家裡人都瞧不起我、嫌棄我,你爸看見我就橫挑鼻子豎挑眼,陰陽怪氣,一家子都瞧不起我!我忍了太久!太久了!我受夠了!”
朱循本來還想博得柳雁的心軟。
可說著說著,他越來越覺得委屈!
索性破罐破摔大罵起來!
在這場婚姻裡,他自認為不是沒有為柳雁付出過!
男人大聲指責著她、將婚姻裡的無數怨氣罵了出來,終於說累了,喘著粗氣。
柳雁抿緊唇瓣。
手上的佛珠在不知不覺間被扯斷,珠子咕嚕嚕地滾落了一地。
那串佛珠是十幾年前她初次流產時,朱循親自去求來的開光佛珠。
此時就如同二人的夫妻情分一般。
斷了。
“循哥,我懷孕了。”
柳雁垂眼看著滿地的佛珠,沉默許久後,沙啞開口。
說出的話讓朱循瞬間一呆。
“本來想等過幾天在你生日時告訴你的,”女人自嘲的笑容頗顯淒涼,“隻不過,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愴然的話語如劍,穿過了朱循的心口,令他渾身一震,隻能呆呆地注視著柳雁。
這麼多年,夫妻二人一直沒有孩子。
朱循喜歡孩子是真的。
他真的很喜歡小孩,也巴不得和柳雁有自己的孩子。
奈何柳雁體質不好。
經期紊亂,總是懷上就流、懷上就流,醫生歎息著說已經習慣性流產了,這病和心理有很大問題。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一次次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