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十八歲的蔣文白不會知道,他三師兄給他帶來的這個雜役,是能跟他糾纏一生的人物。
就像三十二歲的蔣文白不會知道,顧寒聲與他之間,總有一個人要做出犧牲。
十八歲的蔣文白,才經曆滅門之禍,被昊天宗掌門丹辰子帶回昊天宗收為徒弟,開始了他之前向往已久的修行生涯。
來到昊天宗的第一天,他遇到了喋喋不休的三師兄歐陽閒,也遇到了被歐陽閒送來化名為燕十三的雜役燕文墨。
來昊天宗的第一晚睡得並不安穩,因為他隻要一閉眼,就會夢到全族慘死在自己麵前的場景。
那飛濺的鮮血,淒厲的慘叫,卑微的哀求乃至痛哭吵嚷著,此起彼伏的在他耳邊響起,像是提醒他不要忘了他們一樣。
跟蔣文白相比,燕文墨是幸運的,係統告訴她顏家被滅族了,因此,她沒有親眼目睹被魔尊滅門的慘狀,自然也不會夜夜夢魘。
更彆提,係統刻意壓製她的情緒,給她安排了很多事情,讓她忙的都顧不上自己,更彆提想起顏家被滅門的事情。
可蔣文白不行,他是親眼目睹蔣家被滅門的,那慘烈的景象,在他的心裡,記憶裡,靈魂裡像是附骨之蛆般揮之不去,如影隨形,以至於他根本無法定心,更彆提修煉。
白天還好,可一到夜晚,一到獨處的時候,蔣文白就覺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像是無根的浮萍一般。
因為夜是寂靜的,是無聲的,是沉默的,卻也是震耳欲聾的。
人這一生,最可怕的其實是回憶,越是珍惜,越是回味,越是無法遺忘,也越是折磨。
蔣文白享受過其樂融融的歡聚,自然對如今的形單影隻,不太適應,再加上夜晚難熬,就下意識去找自己親近的人。
三師兄歐陽閒雖說經常照顧他,但因為是男性,所以對於蔣文白的情緒,難免忽略,時間久了,他就不想去找三師兄,而是去找燕文墨,去找他的雜役,去找那個跟他同樣有滅門經曆,了無牽掛的燕十三。
可每次他去找燕文墨的時候,燕文墨都已經睡著了,她蜷縮在床榻上,蓋著被褥,昏黃的燭光下她的睡顏安靜且溫柔,帶著莫名的魔力。
蔣文白本以為沒人陪自己的話,他是會惶恐不安到無法入睡的,可奇跡般的,他隻是坐在燕文墨的床榻邊,看著她安心睡著睡顏,自己那因為被滅門而恐懼到無處安放的心,竟莫名的安靜了下來。
才開始,他隻是默默坐在床邊,時間久了,就下意識躺在床上,到最後,乾脆就趁著對方睡著之後,摟著她一起睡。
燕文墨睡得很安穩,小小的一隻,被他摟在懷裡,像隻小小的貓兒,治愈著他失去親人的所有痛苦。
其實一開始,蔣文白並沒有摟著燕文墨睡,他隻是睡在她的旁邊,偷偷摸摸的,像是個竊寶者。
直到半個月後,他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看到身旁燕文墨那依舊安穩的睡顏時,鬼使神差的握住了她的手。
手很小,很軟,卻帶著莫名的力量,竟讓他不再膽怯夢境,反而心態安穩。
到最後,為了填補失去親人的苦痛,他就直接把燕文墨當成了自己的親人,默默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
畢竟,燕文墨是自己名義上未婚妻的弟弟,若是真要論起親疏遠近來,他也是自己的小叔子,雖不是血脈至親,但也是沾親帶故的。
雖如此,但這其實是一件極其漫長的過程,蔣文白花費了大約一年多的時間,才真正意義上接受燕文墨跟他相依為命的事實。
也因此,他沒有經過燕文墨的允許,就把她放在心裡,當最好的兄弟,最親近的親屬,可以交付性命的莫逆之交。
修煉並不是容易的事兒,特彆是他因為複仇心切,急於求成,而導致的走火入魔。
雖說每一次在危急關頭都會有一股溫柔的力量撫平他的焦躁和不安,但道心出現了問題,再怎麼修補,也無濟於事。
所以,他的道心出了岔子,急需要彆人的幫助,而燕文墨鬼使神差的開解了他。
那是一個夜晚,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他因為修為無法最快提升,再加上心魔作祟的緣故,遲遲沒有提升修為,隻能坐在台階上,頹廢的罵自己是個廢物,連報仇都做不到。
其實,那也不怪他,隻不過是他太心急,急到連給自己時間成長的機會都不願意多許。
可越是心急,越是無法提升修為,越無法快速進步,以至於他修為停滯不前,甚至還形成了惡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