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日頭高升,外命婦們開始三三兩兩地往延嘉殿來,給太後磕頭拜年。
按說,眾人應該跟內命婦一起,先到皇後宮中恭賀新禧,然後由皇後領著,去給太後拜年。
那個前朝通例,乃是沒有太上皇的情況下。
太後也不會跟帝後分宮而居。
本朝的情形極特彆,禮部勉強給擬了程序,都因為不現實被駁了。
到了最後,就變成了大家都睜一眼閉一眼,由著太上和皇帝心血來潮地商量著辦,隻要時辰上不誤了正事兒便好。
從太後的角度上來說,她是最煩拘束的,也最煩應酬那些虛熱鬨,加上本人性情剛烈了一輩子,眼裡不揉沙子。
所以隻耐了一年性子,就把命婦的元正謁見,改成了除夕宴上跟大家見一麵。第二天元正上午,“親近”的各家到延嘉殿磕個頭吃盞茶,就結束。
這個時間原本也是想要固定下來的。但有資格進太後殿的誥命們,有時候又要顧忌著不能來的那些麵子,背著繞著,所以竟抹不開得很。
索性最後太後給了個時辰限定辰初到巳末,隻這兩個時辰。
所以眼下辰時將至,誥命們紛紛出現在了太極宮長長的甬道上。
賈府之事,隻能囫圇著點,不能往深往細了說。
所以太後隻由著黛玉哭濕了自己的半條裙子,便推了她起身回寢殿去淨麵敷眼。
自己則又換了一身吉服,盤了圓髻,戴了九鳳金冠,這才重新上了正殿。
黛玉哭得兩眼都腫起來。
所幸膳房送來的新鮮水果點心裡,便有暖房培育出來的小黃瓜,晴雯忙撿了一根,切了片給黛玉敷眼消腫。
探春打聽著黛玉回了房,剛想過來探問她到底在跟太上打什麼啞謎時,便被告知還是要穿像樣些的吉服的。
隻得重新坐回梳妝台前,又回頭看著鴻昌笑“太後讓我給你找常服換了。
“你當場答應的好,可拆了朝服朝冠,卻不肯做尋常妝扮,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常服其實穿不成?”
鴻昌隻穿著裡衣,裹著大氅偎在床上打嗬欠“見外客有見外客的規矩,壞不得。
“往年太後都是穿吉服。來的誥命們也就跟著穿吉服。所以基本上已經算是成了例了。
“不過這例隻在延嘉殿。
“等過些年回了大明宮,還不定怎麼改呢!”
探春聽著“規矩”二字,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她忽然想起了黛玉給太上回話時,莫名其妙提起來的兩個詞“無福”“辜負”。
探春隻覺得心頭一陣不祥的預感來回亂跳。
“你好了麼?你好了我再起來。”鴻昌都快睡著了,又往暖和的大氅裡縮了縮身子。
探春醒過神來,忙加快了速度,又笑著回她“你還不快起來先穿上衣服?頭發亂了,還要重數,你趕緊的!”
二人都是縣主品級,吉服可以換著穿。
鴻昌便從探春那一疊吉服裡挑了一件豔色的,又嘻嘻地笑“我娘不喜歡給我弄豔色的裙子穿。今兒借著小姑姑的衣櫥,我過個癮。”
探春便笑“那我跟你岔開穿!”便選了一件素雅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