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甘露殿。
聖上看過淮南道傳來的最新密折,良久後方才開口道“根據袁繼宗傳來的密折,淮南道近半數官員已被江景辰處死,此舉可有何深意?”
張甲臣躬著身子,腦海中飛快思索,回應道“回稟聖上,老奴才疏學淺,不知江郎中所作所為是否另有深意,隻覺得這番之後,淮南道想來會安生些年月。”
聖上佯怒道“你這老滑頭,真是該打。朕問你話,如實回答便是,莫要顧左右而言其他。”
張甲臣諂笑著回應道“聖上教訓的是,老奴著實該打。”
言罷,當真抬手往臉上打了幾巴掌。
聖上放下手中折子,視線望向一旁的書架之上。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朕未登基前,便有過遊曆天下的想法,那時朕未曾想過這天下會是朕的天下”
朝廷之上與朝廷之下,聖上不是同一個聖上。
也隻有如張甲臣這般親近之臣,才能夠完全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聖上與他說話,並非是要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隻不過是需要一個合格的傾聽之人。
張甲臣不知聖上為何突然回應起從前,隻覺得這話實在是不怎麼好接,正猶豫著是否開口。
聖上自顧自開口道“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你覺得江景辰此子,該置於何地?”
時至九月,再過兩個多月,便將踏入新的一年,那時的江景辰正當十九之齡,若如張神醫所言,那便隻剩下一年時間可活。
張甲臣深知聖上之所以重用江景辰,除了其無黨無派之外,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此子活不過二十歲。
但凡兵刃,皆凶器也。
江景辰是一把得用的刀,那麼必須要放在最合適的位置。
聖上此時詢問,並非是心中沒有決斷,想來是尚在猶豫當中。
倘若如此,該如何回答?
張甲臣明白自身言語左右不了聖心,但多多少少會有些輕微的影響,腦海中思索之餘,恭聲回應道“回稟聖上,以江景辰之能,無論放在何處都能發揮出他的作用。”
聖上微微蹙眉,緩緩開口道“你這老家夥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說話越來越沒意思了說說,近來可是有人與你說了什麼?”
張甲臣心中一驚,強壓心中情緒,跪地磕頭,如實回答道“老奴有罪,老奴該死回稟聖上,前些日子貴太妃曾派人傳話給老奴,告誡老奴,說奴才就該要有奴才的樣子。”
聖上眸光微凝,冷哼道“手都伸到你這來了,她可真是朕的好母妃。”
張甲臣伏地磕頭,不敢接話。
聖上不耐煩,揮手道“起來吧。”
張甲臣方才起身,就聽一聲悶響,心中一緊,將腦袋埋的更低了一些。
聖上沉默良久,開口道“家事、國事、天下事,沒有一件能讓朕省心,都以為朕是有多能耐。”
語氣平靜,卻又飽含憤怒。
張甲臣硬著頭皮,開口道“老奴鬥膽,懇請聖上息怒,龍體要緊。”
天子者,孤家寡人。
雖有無上權利,卻無一人知心。
聖上扶額,長歎道“朕自登基以來,勵精圖治不敢有絲毫鬆懈,如今天下安穩,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唯有朝堂諸多官員不好整治。”
這天下,是帝王的天下,卻又不完全是帝王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