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宮主引路,掛在麒麟背上的渡星河漸漸有了睡意。
有失血過多和體力不支兩重影響在,她怕自己眼皮一合上,要是遇上事宮主光用叫的叫不醒她,那就壞了,於是她揚了揚下巴,示意宮主去看自己腰間的劍。
“渡仙長有何示下?”
宮主立刻作認真傾聽狀。
“我睡一會兒,萬一等下有事你晃不醒我,就往我屁股上紮兩刀。”
宮主“……”
這話說完,渡星河本人還覺得自己非常心思慎密。
臀部肉多,往這淺淺紮兩刀不會傷到內臟,夠把她疼醒了,見宮主愣神,她催促他“你快答應我呀,不然我不能安心睡覺了。”
“……好的,渡仙長。”
答應歸答應,宮主卻下定決心不要讓這趟旅程遇上任何意外。
除了後方的追兵,慈悲海中還有許多危險。
按照宮主的指示,麒麟遊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海域,唯一的光源是進化出生物光的燈籠魚,無儘的漆黑就連修士和靈獸也未能在這裡視物,隻能透過微弱的氣息來分辨物品方位。
在深海中,鮫人便是最好的領航者。
繞開了棘鱗烏鯊群的領地,從一條吞噬鰻王足有三層樓高的嘴巴尖齒中穿過,即使這些深海靈獸的觸手從他身側掠過,他也仍然沉穩地為麒麟掌舵,未有動搖半分,讓渡星河難得地睡了一次好覺。
因為知道母親受了重傷,即使凝麟很想撒歡兒,也克製住自己亂跑的欲望,乖乖做一個遊得穩健的座騎,隻是不時張開大嘴,將遊到嘴邊的小蝦小魚吸到體內。
這段時間,它真的有點吃膩海鮮了。
哎!
媽媽怎麼還不醒呢?
因為渡星河睡得太沉,也錯過了前往滄海殿的景色——
穿過漆黑海域後,宮主才在一麵石壁前停了下來,將心頭血抹上去。
石壁應聲而開,裡麵是一片清澈明亮的海水。
海水裡飄浮著大量會發光的微生物,使得肉眼看去,就似是被神點亮過這一片海。宮主指示麒麟往上遊,不斷往上,從海水往外看,居然看到了一隻蒼鷹飛過。
若是將視角往外拔高,便會看見一條極粗的水柱從海子裡衝天而起,麒麟一行人在呈旋螺狀的海柱順流而上,直達一片雲靄。
麒麟的四足踏在雲上,竟然蕩開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漣漪,似水又類雲。
一片瓊樓玉宇在雲霧間展開,將鮫城和黑齒塔都比了下去。
隻可惜海主昏迷不醒的事,如同一片烏雲籠罩在整個滄海殿,隨從無心打理雜務,旁邊種的仙花仙樹都發蔫。
大臣虎蛟聽說水晶宮宮主求見,擺了擺鰭“海主這狀況也見不了人!要是來尋求庇護的,倒是可以讓他住下來,黑齒那些家夥闖不到這兒來。”
到底是海主的血脈,哪怕是稀薄得沒繼承到海主的半分特征,也沒有趕他走的道理。
在修仙界,實力的強弱並不平衡。
凡人界民強才有國強,在慈悲海,北溟鮫人確是誰都打不過,偏偏他們背靠單兵實力強橫的海主,底下人再弱再好欺負,也懾於她的威勢,不敢越雷池半分。
“不是的!他說……”
來遞話的蝦兵全身通紅。
“怎麼把你激動得像被煮熟了一樣?”虎蛟納悶“我記得宮主長得極美,也不至於把你美成這個樣子啊!”
“他說找到因果瑚了。”
……
不出三分鐘,渡星河一行人就被迎了進去。
虎蛟是一隻魚身蛇尾的妖怪,他聽宮主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驚疑不定“因果瑚竟然就在黑齒城裡,你怎麼不早來跟我說?也讓這些黑齒小蝦米看看我寶刀未老的餘威!”
海主昏迷後,滄海殿裡的海族幾乎都在日夜不停地為她輸送妖力,才勉強止住了虛無塵之毒對她身軀的侵蝕,分不出神來整治黑齒鮫人。
何況黑齒背後並非沒有強大妖物,他們圖的正是毒殺海主後,改立新的海主。
偶爾海主能清醒片刻,也使不出勁兒來。
“這些日子來,我們也在反省以往是太依賴海主的強大……”
“我知道這事的時候,黑齒派人把守了鮫城,許進不許出,”宮主側了側身,讓虎蛟看到麒麟背上的渡星河“幸得仙長出手相助,她一人孤身深入黑齒城,擊殺四名黑齒精衛,我們才能將因果瑚帶回來。”
“早讓大人買塊玉牒……”一旁的蟹將小聲嘀咕。
“我買,我買還不成麼?這不是以前派不上用場?我們海族用岸上的玩意傳遞消息那多瞎鬨?”被點破關鍵,虎蛟惱羞成怒。
見旁人不再打岔,虎蛟才肅了肅神色,看向宮主“你能搶回因果瑚,自是大功一件,但經曆過細作的事後,就連海族我們也不是很敢相信,你帶回來一個修士……”
現在海主還剩半條命在,虎蛟不敢賭。
“渡仙長為了救我們北溟鮫人,殺了一整隊黑齒鮫兵,深入黑齒城更是險些身死,她要是不能相信,那海族再無可信之人!我願意用我的命來為她擔保!萬不能寒了恩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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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主說得擲地有聲。
在虎蛟的視角裡,宮主的年齡當真還是個寶寶,鮫城開重大會議都不會帶這麼小的鮫人進去旁聽,他說的話,能有幾分可信?虎蛟是如今海主的最後一條防線,要他在分秒之間作出決定,太難太難“你一條沒分化的小鮫……”
“虎蛟大人,我初次分化了!”
宮主截住他的話,秀美臉龐泛起淡紅。
就在帶渡星河來滄海殿的路上,他身體發生了變化。
北溟鮫人的分化有兩次,一次是精神上的,有了心儀之人後,鮫珠由純白變成雌鮫的紫或者雄鮫的淡青。第一次分化後,鮫人會萌生出性彆意識,卻不具備繁衍能力,他們相信撇除掉生理衝動後依然擁有純真的愛慕,才能在漫長歲月中經久不衰。
待二次分化來臨,鮫人才算真正的成年,能生魚寶寶了。
虎蛟“……”
虎蛟“你分化為男鮫還是女鮫了?”
當得到男鮫的答案後,虎蛟看了看麒麟背上那位姿容極盛的人族女修,心裡覺得宮主像被岸上女人迷昏了頭的戀愛腦,可信性又降低了三分。
就在這時,一名侍從垂首急匆匆地走出來
“虎蛟大人,海主醒了,要見他們。”
“你們誰進去傳話了?”虎蛟的鰭幾乎戳到那侍從的臉上,隻是隨即想起整片滄海殿就在海主的掌控之中,既來了外人,她又怎會不知。
他歎氣
“也罷,你們進去吧。”
“要是能救回海主,便是讓我給這位仙長做牛做馬也願意。”
海主昏迷的這些日子來,虎蛟是熬得狂掉鱗片,都快成禿蛟了。
宮主自然不會怪他多疑,他隻在苦惱怎麼叫醒渡星河。
方才走進滄海殿之前,他就試著晃了晃她,她卻睡得極熟,沒有半點要醒過來的意思,難道真要拿刀子在……在她……之上劃拉兩刀?那真寧願捅在他身上算了。
好在,麒麟剛踏進海主的臥室,渡星河就醒了。
比捅自己兩刀更令修士一秒清醒的,是無與倫比的強大妖力。
麒麟鱗片炸開,不安地原地踏蹄。
料想麵前就是傳說中的海主,渡星河從麒麟背上滾下來,將它召回手臂之中,向海主大人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自報家門“晚輩渡星河。”
榻上的海主連人形都維持不住了,現出的真身卻極其龐大。
渡星河第一眼,以為海主是一坨史萊姆。
揚眸端詳片刻後,才發現自己所見到的,隻是海主的眼睛。
海主的身軀延伸出去,仿佛無窮無儘。出於禮貌,渡星河也不能釋出神識去掃描她的全軀長什麼樣子,隻知海主是她見過最大的妖,不知比起玄武又誰大誰小?
“虎蛟他多慮了,萬法廟的聖女怎會害我,”她開口,地麵跟著震動起來,讓聲音染上一分虛無飄渺之感“你身上有玄武的氣息,又帶著麒麟……修為卻比我想的低許多,還小呢。”
海主果凍般的巨大眼睛眨了眨,渡星河要用靈力穩住雙足,才沒被她眼皮眨動掀起的氣浪掀翻出去。宮主倒是經驗豐富,進來後就往地上伏下,既儘了海族的禮儀,也能在海主強大的妖力威壓之下儘量護住心脈。
“你能從黑齒手上弄到因果瑚,很了不起。”
“你要是能解我身上虛無塵的毒,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海主眼睛飛快地眨動,似是又要沉睡過去,她吃力地保持清醒“傳話給虎蛟……還有所有海族……便是解不了我的毒,或者中間出了差錯,也不許怪到小友的頭上。”
說完最後一個字後,海主便重新合上了眼簾。
跟著進來的虎蛟跪倒在地,淚流滿襟“無論仙長要做什麼,我等海族都會全力配合你,隻求將海主大人身上的虛無塵解開!即使是把我煮了煉成丹,亦在所不辭。”
渡星河看他不像能入藥的樣子“這兒有地火嗎?”
“……”
虎蛟噎住。
宮主“整個慈悲海裡,隻有黑齒城有地火。”
可惡,這顯得他倆特彆沒用!
渡星河在玉牒上征求溫師姐的意見,隻是當師姐訊問病人的體征……
渡星河仰起頭,仰得頸都疼了,還是沒看到病人肚皮的儘頭。
好一座巍峨的肉山啊!
“可有什麼是我們能幫上忙的?”虎蛟和蝦兵蟹將們都迎了上來,得知想知道海主的體長尺寸和中毒情況後,立刻有裂唇魚妖上前告知往日海主的身體狀況,蝦兵蟹將則負責去量度海主的體長,眾多海妖的在分工合作之下,渡星河終於成功將數據告知溫師姐。
溫漱玉“沒有地火不要緊,因果瑚的煉化跟尋常丹藥不一樣,對煉丹師本人的心性要求更高。你年紀小,牽涉的因果淺,煉起來該比我簡單快捷。”
她報上的靈藥靈草,也由虎蛟遣人去尋找。
渡星河退出海主的寢房,另起丹爐。
據溫師姐所說,煉丹師煉化因果瑚遇到的最大困阻,便是可能陷入心魔,像小師弟那種優柔寡斷的性子是斷不能碰的“但從星河師妹過往的言談中,我倒覺得你是太過果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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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情商太過果斷
低情商既莽又頭鐵
渡星河回憶了一下自己穿越後的人生,委實沒想出能有什麼讓自己觸發心魔的事兒,她殺的每一個修士,縱然讓她重選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她也會殺。
在等待隨從將藥材找齊之前,渡星河無事可做,便在宮主的勸告下,躺在貝床之上,接受魚醫治療。
手臂少的那一塊肉,看得宮主心驚。
渡星河倒是不太在乎,還反過來勸他“他失去的是生命,我隻是少塊肉罷了,何況我這肉少了能長回來,隻是需要點時間……哎喲,醫生,你把嘴巴吸在我傷口上是啥意思呢?我們會不會有點曖昧了?”
魚醫就是一整隻魚,它從她的手臂上抬起頭,用著半生不熟的人話道“仙長大人,我們魚魚正常的治療流程。放心吧!我們跟鮫人不一樣,不會對人形產生歹念的,那太怪了。”
宮主疑心這隻魚醫在點他,便氣惱地瞪它一眼。
對方如此坦蕩,渡星河再狷介,就顯得像醫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