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告訴我,會是什麼形式的考核?是我和小飯姐打一架,還是彆的?”
待小飯離開房間後,渡星河問道。
虺搖了搖頭“並非更強大的人才適合當巫女,你且隨我來,”
她在渡星河麵前坐了下來,當她轉過頭時,一條被迷霧環圍的道路,出現在二人麵前“每個巫女候選人所麵對的考驗都不一樣,階梯的前方是介於過往、現在和未來的碎片,你隻要能從裡麵走出來,就算通過考核了。”
虺頓了頓,語調沉如暮鐘“但你要是迷失其中,就再也走不出來了。”
在閣樓修煉的這段時日,渡星河很少和虺見麵,偶爾見到,她都是來問她可有什麼需要的——閣樓並非苦修之地,她要是有想吃想喝的,提出來都能滿足,隻是渡星河一旦沉迷進修煉之中,眼裡就再沒其他事兒,更彆提口腹之欲了。
今日的虺,態度卻格外沉重。
興許是考核在即,要嚴肅一些吧,渡星河這麼地想著,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慢著,隻要從中走出來就算通過考核,那我和小飯姐之間如何分出高低?誰先走出來嗎?還是有彆的評分機製?”
——縱然小飯身上的使命感很打動她,但隻要是比試,渡星河就不想輸。
對待勝負,她向來認真。
虺一愣,似是完全沒想到渡星河會問這些問題,她沉默了片刻,道“等你進去之後,就會忘記考核和勝負了,不必在意。”
一道金光從虺手中飛出,沒入渡星河的眉心“請出發吧。”
渡星河起身,沒有半點遲疑,便邁步走進迷霧裡的階梯之中。
身後的虺定睛凝望,目送門再次關上。
……
當渡星河再次睜開眼時,周圍是湍急的水流聲。
她下意識地起身,卻發現自己連抬起右手來都費勁,而映入眼簾的,是高懸的明月和一截短短的,蓮藕般的手臂。
穿越了?
穿到幾歲身上啊?
她係統呢?
渡星河的記憶亂得無法拚湊出來完整的身份信息,隻見滿臉眼淚的婦人把她抱在懷裡,一疊聲地說了對不起“你才這麼小,一刻也離不得娘親,可是娘不能把你留在身邊了……”
母親的聲音對嬰孩有著天然的吸引力,渡星河往聲源望去,卻連婦人的臉龐都看不清。
“讓娘親再看一眼寶寶,”
婦人的雙手將她的臉捧起來。
這回靠近了些,渡星河才勉強看清楚了她的輪廓“陛下要對我們趕儘殺絕,可你是爹娘……不,是整個渡家的希望,我絕對不會把你交到陛下手裡的。”
當第二次提到陛下時,婦人語氣中濃濃的不舍驟然變得決絕,她先是摘下了自己戴著的玉牌,掛到女兒頸上,將放著女兒的竹籃推入河流之中,隨水流蕩去。
“啊?”
她張了張口,連像樣的句子都說不出來,隻餘下響亮的哭聲。
河水將竹籃蕩來蕩去,她仿佛被迫加入了一場沒有安全措施的漂流,每當竹籃即將被打翻的時候,她胸前便有微光亮起,讓她在風浪之中險之又險地穩住。
渡星河回憶了一番,發現除了自己名字之外,愣是什麼也沒想起來。
就連剛開始極為強烈的“係統”,也在她的記憶中淡去。
甚至,慢慢接受了自己是一個兩個月女嬰的事實。
長溪流入江河。
就連老船夫都不敢說自己能平安度過的急流,這小竹籃卻一路平安地將她送出了玄國國境。她就如同真正的嬰兒一般,餓了會哇哇大哭,哭累了發現除了能喝到點濺到臉上的江水外啥也喝不著,便慢慢學會了閉上嘴巴。
在渡星河以為自己就要被餓死的時候,一雙手將她從流速漸漸變慢的河流中抱了起來“這是……這是我和相公的孩子!”
一個衣不蔽體的女人將她抱在懷裡,渾濁的眼裡滿是失而複得的欣喜“一定是相公把孩子送回來了……!”
竣女人瘦得皮包骨,把渡星河抱起來時,肋骨硌得她幼嫩的肌膚生疼。
女人就這麼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邊抱著她,一邊在附近的死人堆裡扒拉屍體,從中尋找值錢的東西。在這年頭,扒屍是很不光彩的事兒,要真能扒出什麼值錢的玩意,晦氣點就晦氣點了,沒人會嫌棄銀兩晦氣,特彆是村落中不事生產,又缺錢花的閒漢。
他們也曾想對這附近的死人堆下手,才剛接近其中,不是摔跤摔破頭,就是看到詐屍的幻覺。
因此哪怕遠遠地看見屍體身上還有完好的衣裳,村裡人也不敢來扒拉屍體了,連帶把洗衣服的地點都換到了更下遊的地方,怕沾了邪氣。
也就這家裡死了頂梁柱和獨女的瘋寡婦敢來。
瘋寡婦不知恐懼,隻想從屍體身上翻找能換錢的物品,去給她失而複得的孩子買米糊喝。
渡星河看人臉看得不清楚,這死人堆上泛出的黑氣,卻看得明明白白的。
許多具屍體身上都插著刀和箭,這些拔出去之後都能賣錢,按照常理,勝方會在清點戰利品時將它們一並帶走,根本不會給扒屍的機會,可見妖邪已聚陰而滋生,也是村民在接近此處後,產生幻覺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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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當黑氣要侵襲瘋寡婦的時候,她抱著的女嬰懷中便有淡淡白光蕩開,如同一個無形的屏障,保護她慢慢地,從屍體身上翻找出值錢的東西。
“看,娘親找到銀兩了,娘給你買米糊喝……”
“這回,娘親肯定不會再讓你餓死了。”
渡星河被屍臭熏得快要暈過去時,便聽到瘋寡婦低聲向她承諾。
她隻好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臉,以示安慰。
豈料這一摸,把她摸激動了,低頭對她臉頰親了又親
“寶寶,寶寶聽得懂娘親講話嗎?寶寶真機靈,娘親這就多扒些,給你買糖吃!”
牙齒都沒長出來的渡星河“……”
謝謝,你有這份心已經很好了。
……
瘋寡婦不僅去扒了晦氣的死人堆,還帶回來一個嬰兒的事,傳遍了全場。
起初,村民都以為她是抱回來一個死嬰。
畢竟瘋寡婦當寶貝一樣不離手的女嬰,根本不像正常孩子般會哭會鬨,他們都沒聽過那嬰兒的哭聲,每次見到,都隻有一個後腦勺。
村民生怕瘋寡婦扒屍的舉動為村裡惹來晦氣,對她是又趕又罵,她對此充耳不聞,換了米糊就喂給女兒喝,不管村長如何勸告,她都認了死理的要把這娃娃養大。
失去了家中的頂梁柱後,瘋寡婦屋裡值錢的鍋碗瓢盆都被所謂的婆家人搶奪了去,她亦不在意,隻要她和孩子有一口吃的就心滿意足。
不挑吃不挑喝的,還真把孩子養到了四歲。
當瘋寡婦懷中的女嬰一點點長大,大得能下地走路時,村民才驀地發現——
原來她抱的那個娃娃不是死嬰啊!
在渡星河再長大一點的時候,瘋寡婦重病去世,村民合計一晚上,商量是把那晦氣丫頭趕出村,還是留下來當童養媳——都養到能走路能當勞動力了,賣出去還能得一筆彩禮,趕出村等於便宜了附近的光棍閒漢,難免有點可惜。
當他們商量出結論時,才發現那晦氣丫頭早就跑了。
渡星河披星戴月,一刻不停的翻山越嶺。
一路,她餓了就摘手邊的果子吃,太高的果子得爬樹摘,吃到肚子裡的能量還不夠爬上去所消耗。果子味道酸澀,渡星河對所吃到的果子隻有一個要求——
吃了不竄就是好果子。
每回想要放棄,她就把玉牌攥在手裡,不久後玉牌便沁出一股提神的暖意,之前累得抬不動的腳,又有了繼續往前走的力氣。
渡星河拚著一股勁,走過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來到一座城池外。
城池的正門掛著“金烏城”的牌匾,由穿著光鮮的城兵把守。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入城的人,無一不是身穿羅衣,很快就明白了這不是她能走的正門。
渡星河沉思片刻,在城外蹲守數日,仗著自己身材瘦削乾癟,愣是乘著夜色鑽入了一個商隊的貨物之中,成功混入城裡。
在把自己擠入貨物的縫裡,仰頭睜眼看著月亮時,渡星河思索起了一個問題——
她,好像不是一個小孩。
她好像有著比彆人多的記憶,隻是想不起來了。
但她很肯定,自己做出的一些決定,非同齡人能做得出來。
自己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
在成功混入金烏城之後,渡星河覺得——
不論她之前到底是什麼身份,肯定是一個很能偷雞摸狗,很會鑽空子的人才。
金烏城亦有乞丐,早就自成派彆,她一個外來戶,當野童都低人一等,乞丐們坐在牆下,眼前破碗空空的,渡星河就更了不得了,她連碗也沒有,就乾坐著。
旁邊的小孩笑她“你連個乞討的碗都找不著,怎麼要飯?”
渡星河置若罔聞。
這時,有人走過,要丟下一個包子。
小孩們的眼睛亮起來,唯獨方才一直懶散地坐著的渡星河如閃電般撲上去,嘴比身先到,叼了就直接咽,那是個實心的素包子,不沾半點葷腥,乾吃都噎人,偏她能直接吃進肚裡,也不怕哽住,把其他人看直了眼。
其他人見包子被搶去,對她怒目而視,罵罵咧咧的要揍她。
“不爽?來追我啊。”
對那四個小男孩做了個鬼臉之後,渡星河轉身就跑。
一路跑入窮巷之中,那四個小孩見她無路可走,還拿起旁邊放著的掃帚來“又是你這臭丫頭,連個碗都沒有,每次搶食最快,你餓狗轉世啊!兄弟們,我們今天把她的腿打折,看她下次還怎麼跟我們搶!”
類似的話,都是跟碼頭上的粗人學的。
他們都比渡星河年紀大,長得高些,自覺一打一都綽綽有餘,四打一更是十拿九穩。
四人一湧而上,片刻,慘叫此起彼伏,卻無一聲出自渡星河。
甚至連那懂得拿“武器”的小孩手中的掃帚,都被她搶了去,以掃帚代劍,打得他們蜷縮在地。
“唔……”
掃帚在渡星河的手中轉了道劍花,她自語“看來我除了很能偷雞摸狗,應該也挺能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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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了一陣子的討飯乞丐,她便找到了新的路子。
金烏城的大乞丐在得知來了個流浪女童之後,就一直覬覦她的身子——以往他能強占的就隻有白嫩些的小孩,渡星河哪怕滿臉臟汙,在他眼中起碼是真正的小姑娘,自然眼饞得很,可她像泥鰍似的行蹤詭秘,白日不好當街強行下手,夜裡又找不到她,便對平日很聽自己話的小乞丐們發了話,誰要是能找到她,以後要到飯,就先分給那個人吃。
這“通輯令”才發了一天,當夜大乞丐就被她在夜裡偷襲。
大乞丐能成為乞丐頭頭,不過是占了是年長的大人,又有一些街頭混出來的凶性,算不得多麼能打。他半夜蓋著破涼席睡覺,正做著當富人的美夢,身上便一沉,接著頭被重物狠狠的砸了一下。
現實中的對打不是回合製遊戲,所謂拿著長棍的人被小刀捅到要害也得老實,實際上,沉甸甸的棍子往頭上來一下,正常人就失去反抗能力了。
黑暗之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壓在大乞丐身上,不僅弄瞎了他的眼,還廢了他害人的東西。
被他害過的小乞丐目瞪口呆,愣是沒一個來幫他的。
“彆叫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