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一臉焦急地衝入屋中,渡星河隨後跟上。
燒火的木柴若是不夠乾燥,白煙便會格外的多,嗆得陳星咳嗽不止。濃烈的藥味充斥在屋裡,滲透進無處不在的寒風中,每呼吸一下都是刺骨的苦澀與冰冷。
“你回來啦。”原本躺在榻上的少女坐起身來,見到弟弟身後跟了一個陌生女子,先是麵露戒備,接著聽弟弟說完,才緩緩一點頭“家裡沒有能坐的凳子,就剩一張床了,姑娘你坐過來吧。”
聽到姐姐陳月的話,陳星大罵起隔壁的混子。
原來在他家長輩走後,附近的鄰居先是假惺惺地上門關懷一番,就強硬地“借”走了他們家中的鍋碗瓢盆,最後連桌椅也不放過。
渡星河便在榻尾坐下。
“如姑娘所見,我家中是什麼都沒有了,煎藥時還燒了點熱水,若姑娘不嫌棄這碗我剛喝完藥……”陳月比她弟弟年歲長些,看得出渡星河身上穿的衣服價值不菲,麵上現出窘迫來。
對陳家來說,柴火煤塊乃至乾淨的水,都是從指縫裡摳出來的資源,做不到大方送人。
“不嫌棄。”
渡星河接過碗,喝了一口水。
水是普通的井水,殘留了淡淡的藥味,她在妙火門那段日子沒白待,隻嘗一口就嘗出藥方來“你中了法術?”
凡人的病,用不著安魂草。
這藥渣中的安魂草也是最劣質的一種。
可是,誰會用法術對付一個家徒四壁的少女?
“這都被姑娘你看出來了。”陳月苦笑。
不等她遮掩,陳星就憤慨地說“宿家的老頭想要我姐姐當通房,我姐姐不願,他的小廝推了我姐姐一下,我姐姐就起不來床了……爹爹求大夫來看過,說是中了仙術……若不吃藥調理,就活不過半年,要的藥特彆貴!我想找他們賠償,可後來再沒來過人了。”
渡星河定睛細看,果然重病亦不掩少女清麗容色。
“把我忘了也好,起碼不會再上門來找我們麻煩了。”陳月長長的歎氣。
明明是花季一樣的年紀,卻佝僂了腰。
陳月把弟弟打發去把柴火收拾了,見他走遠,才向她道“姑娘好眼力,其實這病我不想治了,不知道要費多少靈石,還不如死了乾淨,能給星子留點兒。”可她下不來床,弟弟硬是把藥買了回來,說不喝也是浪費,眼看爹娘留下的靈石積蓄越來越少,陳月不禁越加焦急,恨不得當初被那宿家的小廝直接打死算了。
“我想過咬舌自儘,但才把舌頭咬痛了我就怕……”陳月麵露愧色,自嘲的說“我很懦弱,血都沒咬出來,就開始不想死了,我沒活夠。”
“人之常情,不是每個人都有一頭撞死的勇氣。”
渡星河說。
“我做姐姐的,還這麼懦弱。”
“做姐姐就不能懦弱了?活下來同樣需要勇氣,不要妄自菲薄。”
陳月沒搞懂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才見麵的人剖露心跡。
可能是她一眼看出渡星河的穿著非富則貴,不會在此久留,日後也不會再有交集,因此對她傾訴得格外放心。陳月側過臉來,細細地打量渡星河--富是藏不住的一件事,她乾淨飽滿的臉龐,修剪整齊的指甲,編貝般的牙齒,都是養尊處優的證明。
隻是越看,卻教她看出驚駭的細節。
下過雨後,周圍變得格外地冷,陳家的窗戶破得隻剩一麵是好的,冷風毫不費力地吹進屋裡,混雜著煎藥時的白煙,她這病人都忍不住哆嗦咳嗽,眼前這姑娘卻神色如常,進門後連一個咳嗽都沒打。
不僅如此,也見不到呼吸時所吐出的白霧。
不用呼吸的,還能是活人嗎?
饒是這天天想死的陳月,也不禁生出一絲驚怖之意。
渡星河正尋思著自己該乾嗎呢,回頭就看見這病人滿眼哀求地看著自己
“要索就索我的命,放過我弟弟吧,他才那麼小。”
渡星河“……啊?”
渡星河“我為什麼要索命?我看起來很殺人如麻嗎?”
“你不是女鬼嗎?”
陳月懵懵地看著她。
待渡星河問出原因後,她哭笑不得“不用呼吸就是鬼了?你想象力不夠豐富,你再想想。”
見誤會了對方,陳月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低下頭
“……不用呼吸,又不是女鬼,難不成姑娘是仙人?”
皇都中,修仙的隨處可見。
一塊牌匾掉下來,都能砸到三個築基修士。
可這對於住在貧民窟的陳家來說,還是太過遙遠,也不敢去想--誰能想到,一個仙人會在街上迷路淋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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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又說回來,飛升之前,嚴格意義來說並不是仙人。
渡星河頷首“未來會是。”
她低頭看向陳星瘦骨伶仃的手,那手腕隻有一點點粗,她用拇指就能圈住“你弟弟邀請我到你家避雨,我來了,他對我有恩,我們修仙之人不能欠下因果,所以,我可以讓他許一個願望。”
陳月眼中爆發出晶亮,她呼吸急促起來,顧不得推拒,便將陳星喚來“星子過來!快向仙人許願,說你想……你想跟著仙人修行,想以後吃飽穿暖!”
她不敢死,也不想活。
要是弟弟能跟著仙人走過上好日子,她在老屋裡怎麼樣也無所謂了。
渡星河回頭看她“我是讓你弟弟許願,沒問你的願望。”
“他還小,由我代許不行嗎?”
“天道不認啊。”
渡星河說。
被姐姐凶巴巴地喚過來的陳星一頭霧水,沒明白姐姐和渡姑娘在爭論何事,隻聽明白了渡姑娘讓自己許願,他麵露猶豫“什麼願望都可以嗎?”
“我能力範圍內的可以。”
渡星河思索著,這對姐弟會讓她殺誰呢?
是因為色心害慘了陳姑娘的宿家老頭,或者是搶去他們姐弟鍋碗瓢盆的惡鄰?
渡星河想起後來還喝了人家一碗水,不如就買一送一都殺了,多省事兒啊!
然而,陳星盯著她片刻,腦瓜子轉明白了之後,撲通地跪了下來--
“求仙人治好我姐姐的病!”
砰砰砰,連磕了三個頭。
磕得很響,是個好頭。
但渡星河隻能沉默“……”
怎麼是讓她治病啊!
她不會啊!
她倒是會煉能治病解毒的丹--
可那都是給修士吃的,一個凡人吃了虛不受補,當場就能送去見閻王了。
“隻要能治好姐姐的病,我什麼都願意做。”
小男孩說著,又磕了三個頭,把額頭都磕紅了。
他還想再磕,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輕輕托起,拋在榻上。
“我不是仙人啊,我隻是一個劍修,和仙人還有好遠好遠的距離,”渡星河歎氣,想起在皇宮中見到的,超乎想象的龐然大物,還有那排山倒海地壓在自己身上的威嚇“和仙人相距最短的人……現在還在皇都中心坐著呢。”
聽到她的話,陳星眼裡的光慢慢暗了下來。
“但是,劍修也有劍修的方法。”
“你姐姐這病,等雨停了,我就用劍修的方法去治。”
……
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待到雨聲驟停,天光乍亮,劍靈才悄悄地抬起一截來問她“劍修的治病方法,不會是賞他們姐弟一人一劍,身死病消吧?這作孽活兒我可不乾啊,你隨便撿把菜刀回來用得了,彆用我。”
“我在你眼中就這麼殘暴?”
“對。”
一人一劍相對而無話。
渡星河覺得應該刷新一下劍靈對自己的形象“你且等著,我這就帶她去治病。”
她把陳月從榻上背起來,往屋外走。
病了許久又終日不得飽食的少女瘦得幾乎是皮搭在骨上,嬌小輕巧的掛在她背上,還沒有她的重劍來得有份量感,她怯怯地問“仙人,你要帶我去哪裡?”
“治病。”
渡星河釋出神識,自動尋路。
好在她之前在進城時和宿家的旁係子弟打過交道,對他們的氣息留有一絲印象,這刻動真格的尋起方向來,倒省卻了找人問路的功夫“我平常不怎麼背人走路,可能有點顛簸,你忍一忍。”
“仙人能夠助我,我已經感激不儘,怎好再挑剔。”
陳月伏在她的背上,心如擂鼓。
可陳月很快發現,渡星河所去的路,並不是到附近的醫館。
難道是嫌附近的醫館不夠好,要去好一點的?
陳月有點忐忑不安。
她以前還健康時,會和爹娘到上五區找活兒乾,那邊賣的東西品質跟服務都好出下五區太多,還經常能見到仙人出入,得他們從指縫間漏出的打賞就受用不儘,可也因此招了禍事,讓人看中了她的相貌。
未等陳月想出個章程來,渡星河數次使用空間法術,在陳月看來隻是經過一個拐角,實際卻是從城的東北方來到西南方,轉眼間就來到宿府門前。
宿家不及姬溫二姓,可也是皇都中有頭有臉,極有底蘊的修仙世家。
在飛舟之上,渡星河就見識過宿樂遊的氣焰。
她直接敲門,門沒打開,旁邊的小亭有人探出頭來“誰人登門,請自報姓名,是提前約好的哪位道長嗎?”
渡星河腰間負劍,一看就是劍修打扮,那看門的倒是對她有三分尊重。
“宿家有人傷了我的朋友,我是來討公道的,”
她回頭問“是這個傷了你嗎?”
陳月搖了搖頭,又點點頭,小聲說“見過他……”
方才陳月縮在她的背上,看門的沒看到她,這回定睛看清了渡星河背上人的瘦削小臉,認出是百味樓中的打雜小妹,便用手指頭指著她點了點,麵露鄙夷“我當是誰,原來是百味樓裡跑堂的,你受傷了關我們什麼事!道長,你可不能聽這女人的一麵之辭啊,宿家在皇都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會乾出這等傷人的事呢。”
“所以你也在現場。”
渡星河問。
“對,我是在……”
看門的還沒說完,右手手臂上就一涼。
眼一眨,手臂應聲掉落在地上,血流如注。
“你剛才對我朋友說話的態度讓我很不快,”
渡星河的劍太快,誰也沒看清,劍怎麼在一瞬間來到她的手上,又是如何將看門男子的手臂斬下。
當看門男子反應過來時,右邊臂膀已然空空如也地灌著風,疼痛後知後覺地如潮水襲來,他才發出殺豬般的慘叫,驚慌失措的叫喊很快驚動了宿府來的護院。
見來了許多人,渡星河歎氣道
“一個個的問有點麻煩,但勞煩你好好認一認人了……可以嗎?”
趴在她背上的陳月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可以嗎?”
渡星河隻得再問。
這回,陳月驚醒過來,小小聲的應了句可以“我,我會努力認的。”
“嗯,認錯了也不要緊,順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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