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穎自己舀了一碗熱湯,沒有吹涼就開始喝,根本都不在乎那湯有多燙。他低著頭,隻是關注眼前的這一碗熱湯。
羊獻容看著他,原本按在桌上的雙手漸漸握成了拳,繼而又鬆開。
司馬穎終於喝完了這碗熱湯,他看著羊獻容說道“這湯的確美味,但我想一定不如你親手做羹湯的好喝。可是,若等到那一日,或許還需要很久。如果你願意等,我可以再回到這裡。”
羊獻容問的直白,司馬穎答的隱晦。
但很明顯,司馬穎不肯和羊獻容走。
“你說的那一日,會是哪一日?”羊獻容又問了一句。
司馬穎看著他,眼中是跳躍的燭火之光。“容兒,我要給你這個皇後之名,你等我好不好?”
“我可以不做皇後的,我從小就在泰安郡長大,不在乎這樣的榮華富貴……”
“但我要爭這口氣,我不能讓大晉的江山落在司馬家族的旁支手中,我是先皇最寵愛的兒子,我應該繼承大統,我應該是名正言順名至實歸的皇帝!”司馬穎的眼中有火光,聲音都變大了許多。
“你要怎麼樣?繼續打下去麼?你的武衛呢?你要和誰聯手麼?要打到什麼時候?”羊獻容也有一連串的問題。
“我不知道,所以我不許諾你。除非,你願意等。”司馬穎很是嚴肅,“我知道的是,我本該贏了的,但我的確是心軟了,竟然把那個蠢貨放了回來。因為我當時想的是,我若是弄死了他,你就會變得很是危險。所以,我想著先把他弄回來,然後再弄死他……”
“司馬穎!”羊獻容忍不了這句殘忍的話,喊了他的名字。
但司馬穎似乎是生氣了,臉色黑了下來,“怎麼?你心疼這個蠢貨?”
“……”羊獻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抿了抿唇才說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更擔心你……”
“你不用擔心我,我一定可以勝利的。”司馬穎的臉上出現了不耐煩的神情,“司馬越這個老賊,為老不尊也就算了,還想和我鬥。最討厭的就是司馬顒,他藏在後麵不出來,一直讓張方在前麵壓著我打,哼,我不會讓他得逞的。容兒,我要這天下,這天下也本應該就是我的。你是鳳命,你也是我的!”
“就算你沒有得到這個天下,我也是願意和你在一起的……我們可以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她這話沒有說完,司馬穎又挑了眉毛,“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哪裡都不會去的,我要的是這天下,我要和你在這皇宮裡,就在含章殿重新給你辦一場盛大的封後典禮……上一次不算,鳳鑾都被燒掉了,這一次,我給你準備更大更好的……”
“我也可以不要的……”看到司馬穎越發狂熱的狀態,羊獻容的聲音反而變小了,甚至有了一點點的害怕和惶恐,因為眼前這個人和那個斯文的白麵王爺像是換了一個人,陌生且狂傲。
但司馬穎仿佛是沒有聽見,還在自顧自地說著“你知道麼,孟久幫我去鐘南山請崇羽真人算過命了,他說我是真龍天子,是要坐這大晉的天下的!再忍一忍,也就這一兩年,我一定可以的。”
“孟久這人,其實也不太好的……”羊獻容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因為她想起之前孟久那個趾高氣昂的樣子,心裡很是不爽。
“哎,他就那樣。他對我可絕對真心,再說了,他從小就在我的身邊,我怎麼能不知道他的品行呢?現在,對外就是要高傲一些的!”司馬穎應該也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又笑了起來,“容兒,他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是我的皇後呀……”
“你還是要小心一些。”羊獻容有點煩躁,但還是忍住了。她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再說些什麼了,但也很清楚這眼前的男人已經變了。
“放心放心,為了你,我也會小心的。”司馬穎笑著去拉她的手,“莫要擔心,都會不漂亮了。”
“但願君心似我心。”羊獻容低聲說了一句,但司馬穎沒有聽見,又說起了自己排兵布陣的事情,說是這幾日會有人帶著人馬趕過來支援,雖然司馬顒派張方作為先鋒已經過來了,但是沒有關係,他來得及對付他……說了很多事情,但羊獻容沒有心思聽下去了,她現在隻想要自己的小幸福,而非這個大晉已經持續數年的打打殺殺。
又說了一會兒話,孟久來了。
他站在門邊低聲說道“主子,王斌過來了,有事情和您說。”
“行,我這就過去。”司馬穎鬆開了羊獻容的手站起了身,“好了,我也走了。”
羊獻容也站了起來,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她想說的話,都已經湮滅在司馬穎的各樣反攻計劃之中,她完全插不上嘴。
“你也少去蠢貨那裡,就在天元宮待著,我讓趙卓跟著你,他和袁蹇碩他們的關係也好,保護你的安全。”司馬穎本來是要出門的,但又回身摸了摸她的小臉,又笑了起來,“樂妃也過來了,她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可人兒,讓她過來陪你說說話,解解悶,也是好的。”
這句話,羊獻容沒有搭茬,並且完全不想有回應。本來這個樂妃就是司馬衷插在她心上的一根刺,結果現在司馬穎竟然也這樣說,豈不是更加添堵。
她很是糾結,甚至不能理出一個清晰的頭緒。她的心和她的思想完全是分裂的,就連她的手和她都不是一起的。因為她想抓住司馬穎的手,想感受來自他手中的那一點點溫暖之意。
但是,司馬穎隻是鬆開了她,轉身和孟久消失在宮闈的夜色之中。走得那樣匆忙,都沒有多留給她多看一會兒的時間。
天元宮的大門打開著,那燭火在秋風之中變得微弱了很多。
袁蹇碩站在門口,忍了半天才說道“皇後娘娘,這裡風大,回去吧。”
“趙卓來了麼?”羊獻容問道。
“來了,卑職讓他去換禁軍的衣服了。”袁蹇碩低聲回答,“他之前受了傷,一直還沒有好,身體不如從前好,卑職就讓他今晚先休息了,明日再過來請安。”
“是啊,他們都是刀光劍影中廝殺過來的人,自是和之前不同了。”羊獻容像是在和袁蹇碩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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