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收回目光,放下簾子,細聲道“頭還疼不疼了?高興也不是這麼個喝法,喝的時候是痛快了,回頭難受的還不是你自己。”
“您說的是,是我貪杯了。”閆老二就這點好,知錯他就認。“躺著好多了,比剛才清明不少。”
王公公道“我倒不是全然擔心,看著小二,心裡頭就痛快,人老了,瞧見這鮮活勁,就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今兒早上小二娘給我看您給的東西,好家夥,您也太舍得了,她一個孩子,哪用得上那麼好的東西,小二娘給她收起來了,等她大一大再給她,您可彆給慣了哈,就這一回,咱家就厚著臉皮收下了,多謝您。”閆老二撐著坐了起來,抱拳就要低頭。
王公公伸手就給他攔住了,瞪眼道“東西給小二,就是給她用的,你們兩口子給放起來作甚,小二讀書寫字用得著的東西,白擱著不是浪費?我瞧著小二就歡喜,愛給她,彆說這一件,咱家的好東西多了,以後都給她……”
閆老二愣了一愣,覺得這話音不對。
“您老……”
“對,咱家是老了,說話都不中用了。”王公公開啟了不講理模式。
“我不是那個意思,您看您,咋還生氣了呢,我們兩口子謝謝您還來不及……”
“咱家不用你們謝,都說了是給小二的玩意,她都謝過我了,也不是給你們的,你們謝不著。”王公公尖著嗓子道。
“咱是想著她還小,用慣了好東西,以後看不上孬的可咋行,這不給眼眶養高了麼……”閆老二極力解釋道。
“女兒家就是要富養。”王公公振振有詞,道理一套一套的。“再說那是什麼好物,不過就是咱家在京城時淘換來的老物件,咱家是看那飛虎有點意思,又是一對,齊整,才拿給小二的,小二福氣深厚,命格重,和那些蒲柳一般的女娃不一樣,就得常用些金銀重器,她壓得住。”
閆老二……
他算看明白了,王公公就是看他閨女哪哪都好。
“咱家問你。”既然起了話頭,王公公就想問清楚些“明年的院試你可有把握?”
閆老二不想他轉話題竟這麼快,不過這沒什麼好瞞的,他實話實說道“我雖讀了幾年書,可這腦子實在是不中,在齊山府的時候書本都放下了,這不是來了關州府,我大哥說這邊好考……這才又揀起來,想著去試一試。”
王公公不太相信,麵色緊繃道“咱家拿你不外道,你也彆拿和外人那些謙虛的話應對我,真如你說,田大人又怎會收你入門下……”
閆老二無辜又真誠“您看,我說的就是實話,您老咋還不信呢,老師收我做弟子不是因為我書讀的多好,他是覺得我吧……順眼!”他到底沒好意思沒口子的誇自己,優點太多了,但都不合適自己說。
“老師和師娘膝下沒有兒女,收我做學生,跟認兒子差不多,他老人家教導我為人處事的道理,我孝順他和師娘……
老師也知道我學業不成,就沒想著我能走到院試那一關,縣試、府試……能勉強過府試有個童生的名頭,咳咳,我就知足了。”
他又補了一句“日後在外行走,麵上也好看一些。”
王公公眯起眼睛,看了他好一會。
他將閆二的話琢磨了一遍,再聯係他知道的一些事,當日虎踞城破是閆二拉著田大人一路躲藏,才保下田大人的性命……
閆二沒有說謊,他說的是真的。
他緩緩開口,一字一句道“咱家也是孤身一人,無緣子女……閆二,咱們結個乾親,如何?”
閆老二恍恍忽忽,不知道是不是坐著的緣故,他又覺得腦袋迷湖了嘿,現在好想躺一躺怎麼辦。
“我……王叔,我沒想到,您冷不丁這麼說,我這一點準備都沒有……”閆老二磕磕巴巴道。
這一刻,閆老二想到的不是他媳婦,也不是他閨女,而是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