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考兩場。
中規中矩的貼經之後,考生們再次迎來了關州獨有的策論題。
題目問的還是應對寒冬之法。
從縣試、府試再到今日的院試。
考題與往年大相徑庭。
所傳遞的信息都足以讓每個考生領會這次提前三試的意圖。
每個人看到題目的那一刻,都隻覺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有關寒災應對之策,他們亦有所準備。
有人盛讚王府之決策,而後在其中幾處實施細節上,稍作改動。
有人以小見大,建議將永寧之政擴散至各城,又結合所學所知,因地製宜。
眾言紛紛。
一書胸中抱負!
所有人都覺得此次策論在旁標注不限製字數此點實在太棒了!
閆老二也是如此作想。
天知道縮改文章有多難,他那麼精華的卷子,被迫改的平平無奇,都顯示不出他難得的高光文采!
看看這類題目,不就是讓人出主意麼,既然是出主意還限製字數做什麼,不是越多越好麼!
閆老二不是愁沒什麼可寫,他是煩惱想寫的太多……
……
院試一過,今年的生員即將新鮮出爐。
龐知府這一次不是主考。
此次院試由學政親自主持,他隻是陪座,共同閱卷,以示公正。
照舊巡視考場。
龐大人不意外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考生。
依舊是頭也不抬,筆走遊龍。
紙用了一張又一張……
他站著看了一會,見那考生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龐知府心道難怪這次王爺特意叮囑,考試過後便將正卷與草稿一同送到他那。
彆說王爺好奇,連他也好奇的不行。
到底是寫了什麼?
比之上次作答如何?
……
“哈哈哈哈!”桌桉後麵傳來英王疏朗的笑聲“這個閆懷安,可太有趣了!”
“你看看,你看看,這都是他的草稿,彆人就一張兩張,他竟有十張!
聽龐知府所言,要不是覺得時間不夠用了,他還能再寫。
他怎麼這麼多話?
呃,偏偏還都說的不錯,雖直白了些,倒是言之有物,不似其他書生,空泛的很。”
王德善一邊整理其他試卷,一邊笑道“這個閆二啊,就是話多,嘴巴停不下來,人也愛操心,家裡頭村裡頭,沒有他不管的事,村裡頭大事小情也都愛上他家去問,一來二去的,算是小安村裡見世麵多的,和他說什麼,都能聊上幾句……
就是讀書不太成,被他兄長硬壓著學了十餘年才有今日。”
英王詫異道“學了十餘年?”他又看了看麵前的草稿,道“那還真不是塊讀書的材料。”
“可不,要不是您這次想取實乾之材,這閆二都考不到院試,能過府試就不錯了。”王德善細聲細氣道。
“王德善,你說你也不是邀名之人,怎還大公無私起來啦?這閆懷安的文章,樸實無華,本王問什麼,他就答什麼,見過的聽過的自己琢磨想的……不管能不能成,他確實是努力在想怎麼能讓關州的百姓順利度過此次寒災,其心……誠摯。”
王德善“哎幼”一聲。
“還是王爺您慧眼識人,老奴一開始看這閆二啊,就覺得和那些想和老奴攀關係的老鄉不一樣,怪道呢,還是王爺您學問高深,會形容,可不是麼,一家子都誠心,實在,真摯……小二更是……”
“本王再好好看看。”英王就是故意打斷他,這個王德善,總是變著法的誇他乾孫,實在可恨。
“冬日也可伐木,當選身強力健之人……”
“可去海中捕魚,海水不會上凍,冬日捕魚雖不易,可也是一個法子……”
“建造暖房,冬日種菜?這……成本太高了吧?咦?竟能種蘑孤?王德善,你可曾聽說有人種過蘑孤?”
王德善小聲道“老奴倒是知曉閆家專門辟了一間屋子在試種,就是不知成沒成。”
“既然敢寫,應該是有幾分把握,不過蘑孤雖比菜蔬略貴,可若是以暖房栽種……”英王搖搖頭。
不劃算。
“謔,還是要去北戎,就惦記人家的牛羊……嗯,還分析的頭頭是道,說北戎更難熬酷寒,凍死凍傷者更多,缺醫少藥,身弱者很難挺過,多亡於此次寒冬,牛羊防護不及也多有被凍死……瞧瞧這寫的,好像他親見似的。”
英王繼續從滿紙“康慨激昂”的白話中找尋有用的建議。
他看的是草稿,正卷反而興趣缺缺。
誰不愛看呢,這麼有意思的文章。
“虎踞的民團已經招募了嗎?本以為會是開春之後,哦,原來是進山揀……肉?哈哈哈哈,這個閆懷安,真是直白,對,就是揀肉,有意思!”
王德善眯了眯眼,小二次次都來說民團之事,他一開始沒注意,聽得多了也大概曉得了這孩子的心思。
不過這件事,他壓下了沒有和王爺說。
府試是恰逢其會,院試若為之,太過刻意,反而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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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逐漸看的上頭。
寫的雖白,可更易看懂看通,又不限製字數,又是草稿之故,閆老二簡直放飛自我,滿篇所寫,如同有人在麵前絮絮叨叨。
一會說東,一會說西。
不過閆老二記得閨女的話,民團的事寫的尤其細致。
怎麼給人招來,直接帶進山區,然後滿山揀肉,進山前後都熬熱湯暖和身子,免得生病,野物扒下來的皮毛,都硝好了給民團做衣裳,武器啥的暫時都是棍子,遇到個頭大的猛獸比較危險,不過仗著人多,一吆喝,大家夥也是敢上的。
又說起硝皮子費事又費時不說,沒有北戎那邊養的羊好,那羊皮才是真暖和,毛長,又卷卷,厚實,一整張差不多就能做一件,不用再拚再縫。
總之,他覺得羊皮襖最好,十分推崇。
英王不禁又笑道“又來又來,總是夾帶私貨,就是和北戎過不去了。”
王德善輕聲道“虎踞城破時,閆二就在城中,還救下田大人,田大人感懷其恩義,收了他做學生,一直帶在身邊,悉心教導。”
王爺應該還記得這層關係,不過該提醒的他還是要提醒。
提起虎踞城破,英王臉上的笑意慢慢斂去。
“冬日出兵……”他難下決心啊!
彆看他封邑關州,坐鎮一方。
可提前童子試是一回事,出征北戎又是一回事。
前者,無關大局,隻關州迫切取材才便宜之行事。
後者,調動邊軍,大舉出征,無皇令豈敢輕言!
便是他也覺得北戎今冬應是險度,是征伐良機。
可既無上命,又無糧草……
關州一地受災百姓甚廣,他還行征戰之舉,於上於下,都難以交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