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夜裡淅淅瀝瀝下起來的。
幾滴雨珠砸落窗沿,柳葉眼便睜開了,謝意將身上的長胳膊長腿放在一邊,起身大步邁向矮櫃邊。
“先生?”蔣霽睡的一邊頭發朝上飛,撐著身子坐起來看向謝意。
“你睡吧,我出去瞧瞧。”謝意將外袍套上,用青竹枝三兩下束好了發。
話音剛落,蔣霽也跟著起了身。
白霧籠罩了長湖的夜,月光都被阻擋在霧氣之外。
一道人影像一隻無頭蒼蠅一般,在白霧之中東逃西竄,四周都是白皚皚的一片,連一尺之內的路麵都看不清,哪裡還能分得清東南西北?
這人動作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濃厚的叫人窒息的霧氣故意和他作對似的,不斷朝他身前聚集。
他甚至感覺周圍已經無路可走,雨聲嘩啦啦的在耳邊作響,雨點如針似的砸在身上,叫他渾身冰涼一片,視覺觸覺幾乎都被封鎖,他嗅到了一股荷葉的清香。
他趴跪在地上,試探的朝前爬去,好叫自己不至於踩空落入水中。
既然有香氣傳來,說明那處有人家,隻需要看到是哪一家他就能認得出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雨大滴大滴落下,砸在他在地麵鋪平的手背上,他憑嗅覺朝前爬著,手朝前伸去,這次摸到的不是濕潤冰涼粗糙的地麵,而是光滑錦緞似的軟布巾。
心中一驚,手觸火似的收回,再不敢向前了。
“公子。”清亮的女聲從上方傳來,嚇得地上趴跪著那人渾身一顫。
白霧此刻猶如保護傘,地上那人動作輕緩的朝後慢慢退去,隻求身前那女子的視線與他一樣被霧氣遮掩。
可一隻青色荷葉紋的圓頭鞋,就在他麵前不斷出現,他後退一步,那圓頭鞋就上前一步。
“公子?”那女聲靈動,帶了些笑意,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一個美人兒用帕巾掩麵輕笑的樣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莫麻達,莫麻達。”地上那男子開口便朝身前女子求饒,額頭在地上磕得邦邦作響,“額再不敢咧,勒賜乎額罷。”
可是周圍被他當做保護罩的白霧卻逐漸疏散開,男子朝後一坐將自己縮成一團。
青色紋荷圓頭鞋緩步接近,男子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最後的希望亦是渺茫了。
青傘紫衣,容貌豔麗,眼尾上挑的兩道紅弧,女子瞧著隻有十六七歲,這傾盆似的大雨竟然沒有打濕她的衣裙半分。
“公子怕我?”女子轉動著倚在肩一側的傘柄,垂眸盯著地上男子,言罷櫻桃紅唇輕抿。
“額”男子看清女子快速眨了眨眼睛,身子不自覺坐起朝那女子而去,下一瞬又驟然坐了回去,跪坐在地上雙手合十不停拜著,“仙姑!仙姑!額再不敢咧,勒賜乎額罷!額逼咧!”
“我隻需要公子身上的一些東西。”青傘女子勾起唇角笑了笑,手指蔥白,瓣狀的指甲粉嫩透亮,慢慢貼上男子額頭,“我隻取公子一半精氣,不會致命的。”
“嫑,嫑!”
撲通!
帶著腥氣的冰冷湖水猛地撲了男子一麵,男子連忙用手將麵上水珠擦去,救回了自己的視線,再一看,身前哪兒還有那女子的身影?
“逃得倒是快。”清冽的嗓音從不遠處的白霧中傳來,男子朝那聲音處瞧去,竟然覺得有些耳熟。
“在這兒待著,你守著他,聽話。”聲音越來越近。
撲通!
又是一聲很輕的落水聲音。
不多時,地上男子瞧見白霧中出現一個打著傘的高大身影,嚇得他朝後挪了好幾步。
“後邊兒是湖。”高大男子聲音有些啞,還帶著些不悅。
地上男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抬眸定睛一看,麵前玉白傘下的高大男子,可不是自己那日在水閣酒館喝酒時,夜裡遇到的那幾個外鄉人其中一個嗎?
“勒適那歪巷人?”男子出聲與那高大男子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