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唐舒柔不想回家。不知是在逃避那個家裡的人,還是在逃避自己,還是在逃避所謂的生活。唐舒柔突然有了個想法,
“人要是不用結婚就好了,我就努力乾活,掙錢,吃飯,睡覺,玩。多好。”
可惜唐明愛不能接受,他有點失望,道
“你要結婚,生孩子,能叫我姥爺,我才能享受天倫。你那樣想,是隻想著你自己,太自私了。”
“你隻是想我生個孩子叫你姥爺,你不自私嗎?”
“不光是叫我,還要叫你媽。有個孩子,能看著她長大,也是一種彆樣的幸福。”
唐舒柔笑了笑,忽然變得很認真。問道
“你喜歡我媽嗎?從小到大,我看你在家的時間屈指可數,每天就那麼幾個小時,後來漸漸地,你也隻是偶爾回家過個夜,你不是也天天睡在鋪子裡嗎?你跟我媽說得話更是少得可憐,就那麼幾句,還經常是吵出來的。你真的覺得這樣的婚姻幸福?是你想要的?”
唐明愛看了看唐舒柔,有點啞口無言,因為唐舒柔總結的很對,他的這輩子,就是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混過來的。
唐夫人是童養媳,六歲時被家裡人賣了,幾經轉手賣到了唐家,長大了就跟唐明愛成親了。對於唐明愛來說,就是跟一個天天照顧自己的人,自然而然地繼續生活在一起,沒有喜歡,隻是很自然。
他也覺得自己這麼做好像有些自私,他隻是按照自己的意願來安排唐舒柔的生活,他以為的最好的安排。
“那你喜歡誰?帶回家我瞧瞧,合適就給你們辦。你不嫁,我就收小傑做乾兒子,一樣也能照顧他一些。”
唐舒柔很生氣,這果然是他的作風,隻想做好事。
“你根本就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就想樹立你大善人的形象,做好人做好事。我嫁不嫁的其實無所謂,你隻是自私的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讓全世界都說你是大好人,你就滿意了。我過成什麼樣?我幸不幸福?根本無所謂,我隨時都能淪落成你的犧牲品!”
這一段直搗唐明愛的心窩,他沒想到,唐舒柔會這麼跟他翻臉。
黑夜籠罩著的大街上,沒有什麼燈火,更沒有幾個行人。唐舒柔的話讓這份寂靜更加寂靜。許久,唐明愛才緩緩地問道
“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要想,我想什麼都沒有用。我總算是搞清楚了自己的處境,我,在唐家,除了奶奶是真心愛我,其他沒有人了。你老婆見我就想罵,我根本就不想在那個家待著。你對我的一切的好,都隻是你為了維護自身形象而做的。看起來,我是唐家大小姐,但其實,我隻是一塊你喜歡的美玉,為了滿足你的喜好罷了。”
“……”
長長的寂靜沿著長長的大街一直延伸下去,看不見結尾。唐明愛覺得心口有點疼,很多針在紮的疼。他以為的愛,似乎並沒有給人帶來幸福感。好像從頭到尾,他都做錯了似的。
“從頭到尾,你都在做好事,做善事,做大善人。你資助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貧困家庭,借錢給他們,借地給他們。收養了一幫子窮人家吃不起飯的假兒子,幫他們成才成人,還撿了個彆人丟棄的女孩來當女兒養,你什麼好事都做,那你為什麼不能為我做點好事呢?”
唐明愛有點失落,一直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發脾氣哭喊的唐舒柔。看著唐舒柔哭著離開的背影,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發完火的唐舒柔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耷拉著腦袋回家了,進門看見堂屋裡坐著幾個人,她也沒留意,直接往後院走,回房睡覺!
屋內的幾人問道
“那位是……”
唐夫人陪著笑,“見笑了,那是老大。已經說了親了,很快就能結婚了。”
吳阿婆點頭笑著,又轉頭跟旁邊的一個年輕小夥,道“哦,哦,那好的,你看,大姐結完婚,就輪到老二啦。你們這親事,也很快的。”
唐夫人敷衍式的笑容已經堅持了一分鐘,她沒有耐心了,有些著急地看著外麵。那個老頭子怎麼還沒回來?朝內堂大喊一句
“唐秀麗,你去問問你大姐,你爹回來了沒有?到現在沒個影子,還有人等著和他說事呢。”
吳阿婆趕忙陪笑,“啊呀不急的,不急的。唐老爺是大忙人,生意那麼多的,晚一點不要緊的,我們又沒彆的事,能等的,能等的。不急啊。”
唐夫人不耐煩的是,她不想一直坐在這裡陪著,唐老爺回來,她就要回內堂了。天晚了,這個點她該上床睡著了。無奈隻得又說了一遍,
“你們喝水啊。喝點水。”
“謝謝,謝謝,夫人太客氣了。”吳阿婆的專業就是媒婆,忍不住就開始開拓業務,接著問道“您家還有兩位小姐吧?以後呀,我都能給您介紹好女婿。”
唐夫人沒說話,她已經懶得應付了,隻是定定的看著門外。終於,唐明愛的身影出現了。
吳阿婆一下子就迎了上去。“哎呀,唐老爺大忙人,終於回來了。”
“這是?”
“哦,您快瞧瞧,我給您找了個好女婿來了。哈哈哈……您家二小姐,不是也到了花一樣的年紀嘛?有個好人家,小夥子人又帥,又有本事。單位裡工作的。包您滿意的……”
唐老爺這才注意到,屋內站著一個帶著眼鏡,穿著的確良襯衫的男孩子。個子約摸一米七八,身材勻稱,氣質儒雅,看起來就是文化人。唐明愛的好感就上來了,這樣一看,確實比呂修傑上了一百個階梯。
唐明愛內心一百個滿意,可下一秒,他又有些猶豫了。
“給老二來說親?”
吳阿婆點頭,“是啊,是啊,大小姐不是已經定親了嘛?二小姐不就好事近了嘛?”
“嗯……”
“哦,這小夥子可好啦,忠孝兩全,一表人才……”吳阿婆說著就拍了拍那小夥子,催促道
“快,快跟你未來嶽丈打招呼啊。”
趙克文背挺的老直,扶了扶眼鏡,微笑著稍稍彎了腰,道“哦,叔叔好,我叫趙克文,我……今年二十五了。在衛萊市的機械廠工作。哦,是辦公室裡工作的。”
大方,成熟,有內涵,懂禮貌,是乘龍快婿的最佳人選。唐明愛那一瞬間覺得自己確實做的有點過分,他好像有點對不起唐舒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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